闫明盯着车窗外那些来来往往的年轻靓丽的男男女女们,半天没回过神来。他怎么也没想到金老头竟然领他来这地方。
“老头儿,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我们能进去吗?”
“怎么?有什么奇怪的吗?”
坐在212吉普车后座上的金老头,拍了拍同样有些疑惑的司机的座椅。
“放心,开过去。他们不会拦你。”
随着212吉普车停在校门口。
校保卫部的警卫瞅了眼停在门口的吉普车,犹豫了一下没上前盘问,直接抬起栏杆,朝车子敬了个礼放行。
“他们怎么就不问一下?好歹也得登记一下啊!”
拥有后世思维的闫明,对眼前的这情况甚是不理解。
“哎。闫小子,如果今天不是你借来了车,我们还进不来呢。”
金老头还摇下车窗跟门口敬礼的警卫挥了挥手。
“这下该明白了吧?你老舅为啥死乞白赖非要开回那辆二手拉达车?”
“那辆车的发动机偶尔不哼哼,四个车门关不严实,底盘发出异响,就连雨刷器都需要手动扒拉一下才动。整辆车除了喇叭不响,浑身零件都在响!”
“但这时期能开上车的人,就代表这人是有身份的。”
听到金老头的提示,闫明也回想起,如今还用着第五代车牌的汽车属于异常稀缺商品。
整个李家村所在的乡才有一辆办公用的212吉普和一辆常年战损状态的CA10解放卡车。
闫明隐隐约约记得,自己上辈子那会儿,村里买头一辆车是在1994年,那年头刚好开始用第六代车牌。
进入这所以省命名的大学后,迎面出现的这栋教学楼的风格显然是模仿圣彼得堡的斯莫尔尼宫,有些细节还带着冬宫的影子。
“前面右拐,顺着小路慢慢往前开。”
闫明注意到坐在身旁的金老头看到面前的教学楼时神情变得暗淡,开口说话时话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异常的沙哑。
“你看到的这栋楼,以前是沈城俄文专科学校的主楼,由老毛子亲自设计援建的。”
“我从莫斯科留学回来后,这所专科学校也并入到这所大学内了。”
车辆按照金老头的指挥,右拐顺着小路开了一会儿后,出现了一栋融入了哥特式、巴洛克等欧式元素的俄式三层小楼。
看到这栋建筑,金老头示意司机停车后说道。
“闫小子,到地方了。我们下车吧。”
开启车门下车,闫明看着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校园,上辈子他可没有考上这所学校。
上辈子闫明经常往这所大学跑,倒不是因为这所大学秋天校园里那满树金黄浪漫的银杏叶。
真正让他惦记的是隔壁那个文化科技园。
早些年这儿可热闹,和东工大那边的科技园一南一北,撑起了沈城淘碟族的两大据点
眼瞅着东工科技园就要正式开园,可这所大学旁边的文化科技园还需要等几年才会落地。
这北风吹起雪花打在脸上,闫明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大棉袄,脑海里的浪漫金黄银杏叶没看到,倒是看到满地白花花雪白的雪景。
“老头儿,您可真行啊!这么多年了,还跟这儿的老师有联系呢?”
“你早上还不是说,跟留学时候的同学们几十年没联系,联系都断了吗?”
“是啊,早就没联系了。”
“我这是把你带到地方,让你自己自由发挥。”
金老头指向面前的教学楼回答道。
“嗯?老头儿,你啥意思?”
闫明听到,金老头让自己自由发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那天我撞见给基洛夫斯基做翻译的小姑娘,顺口问了句,原来她就是这学校的学生。”
“诺,她说这边早就恢复了俄语教学,还有外籍教授呢。”
金老头说完,摇摇晃晃地踱着步子往教学楼走,刚跨进楼门,迎面撞见个怀里摞着俄语书的男生。
他一张口就是地道流利的俄语,惊得对面的学生瞪圆了眼睛,脑海里迅速扫过所有教俄语的老师,但没想起有面前的这号人。
这位倒霉的学生,结结巴巴好半天才单蹦出几个俄语单词。
金老头听到这磕磕绊绊的俄语,下意识直摇头,这学生俄语说得实在够呛,舌头像是打了结似的,无奈摆摆手让对方赶紧走。
抱着书本的男生像得了特赦令,头也不回就窜出老远,眨眼功夫连人影都瞧不见了
“闫小子,我给你问完了,只能说是喜忧参半。”
闫明看着面前的金老头苦着脸,觉得肯定没啥好事儿。
“好就好,坏就坏。啥叫喜忧参半?”
金老头一屁股坐在走廊暖气片旁的木条凳上,鞋底粘着的雪疙瘩被他跺得簌簌往下掉。
“唉,来得真不是时候!“感受着暖气片发出的热气,他摘下旧毡帽使劲甩了甩。
“瞧我这记性!前些天在去哈市的火车上碰见朱家姐弟,沈音东工都放假了,这儿肯定也早没人了!”
听到这回答,闫明都无语了。
“老头儿,你别跟我开玩笑了。”
“要是现在找不出合适的理由,乡里那边肯定没法再瞒住赵明贺他们了。”
金老头重新戴上他那旧毡帽后回答道。
“但那个学生说,学校里的老毛子外教没有回国,还在沈城待着呢。”
“这算好消息不,让我这种几十年前去莫斯科留过学的人出面,还不如让正儿八经的老毛子出面。”
“至于怎么找到这老毛子外教,那就是你想办法的事情了。”
闫明听到金老头这解释,真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喜忧参半。
金老头这话说得在理。眼下既不能让基洛夫斯基露面,闫明要想让乡亲们把仓库里那堆次品退回去,非得使点硬手腕不可。
这时候让个地道的老毛子顶替基洛夫斯基出面,确实是个好主意。
反正那些其他村办厂子的负责人,不可能绕过闫明和乡里去找基洛夫斯基确认。
但问题是,闫明能不能找到这老毛子外教是一件事儿,怎么去说服对方帮助自己做这事情也是个问题。
闫明盯着空荡荡的走廊,忍不住抱怨起来。“您刚才怎么不叫住那学生?让他帮忙找找老毛子外教多好啊!”
“我说了啊!”金老头两手一摊。“是那小子压根没听懂,扭头就跑了!”
这时期放假期间能留在学校的学生其实也不少。
毕竟不是所有住在外地的学生们都可以像朱家姐弟俩弄到返程火车票。
但问题是闫明对这所大学并不熟悉啊!要是他前世读过的学校或经常串门的东工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