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趴在陈平背上,默默翻了个白眼,冷笑道:“若不是我在天行司替你周旋,你能躲到今日?如今你身份暴露,我杀自保有何不可?”
刘双龙提醒道:“噤声,天行司的鹰犬追来了。”
果然,不远处火光晃动,阵阵急促脚步传来。
陈平跟在两人身后,在豆青坊内转来转去。
豆青坊紧挨城墙根,是有密道?
“刘老哥,说好了带我们出城,来这做什么?”
刘双龙回头看了眼,径自推开一户人家院门:“陈公子不必心急,自是有办法送你们出去。”
他们穿过这户人家,从后门出去,走到间小磨坊。
磨坊里亮着灯,门口有伙计把守,见了刘双龙赶忙迎上去:“你们可算来了。”
刘双龙道:“找四人引开天行司鹰犬。”
伙计点头称是,冲暗处吹了声口哨,随即走出四人。
他们都与刘双龙同样打扮,瞧了一阵几人身上伤势,便摸出兵刃刺向自己。
伙计见陈平神色疑惑,也没有解释,推开院门将几人引了进去。
陈平小声问道:“他们为自残?”
乌鸦讥讽:“不这样如何能引走天行司的人?”
陈平了然,只是觉得这些李家的死士对自己够狠,那李家人又该是何模样。
他们随伙计进了磨房,伙计挪开水缸,掀起底下木板,一条黑漆漆甬道便显露出来。
刘双龙取了盏油灯,率先走下去,薛平紧随其后。
陈平犹豫片刻,便背着乌鸦跟在后头。
随身后传来咯吱咯吱声,甬道被重新封上,黑暗中只有豆大灯火跳动。
陈平问道:“这是出城的密道?”
刘双龙不答。
陈平又问:“你们该不会是要害我吧?”
薛平有气无力:“陈公子,我们若想害你,何苦搭上性命?”
刘双龙瞪了他一眼:“等到了地方,陈公子便知道了。”
几人一路无话,漆黑甬道内只有轻微脚步声回荡。
走了约莫一柱香时间,刘双龙停住脚步,伸手敲在一截石壁。
“哒哒哒……哒。”
接着“喀喇”一声,那截石壁裂开缝隙,轰隆隆缓缓移动,皎洁月光顺着缝隙撒落进来。
甬道出口开在一处地窖内,负责接应的两名汉子取来干净衣物递给众人。
“快换上,到村口乘马车离开。”
刘双龙点点头,当即与薛平换上衣物。
陈平放下乌鸦,扯下黏在皮肉上的焦炭,随意披在身上。
他看了眼乌鸦,遂与众人出去等待。
片刻后,乌鸦脚步轻浮,摇摇晃晃地出了地窖,陈平自觉俯下身子,又将她背起。
此地是城外一处村庄,村中百姓皆是李家佃农,也怪不得敢将密道建在这。
眼下已是四更天,一幕幕梦境在陈平眼前浮现,却未发现什么值得留意的线索。
一辆朴素马车静静停在村口,车夫望见几人身影,连忙撩开帘子。
“怎么这么久?张兴呢?”
刘双龙沉声道:“出了点意外,死了。”
车夫扫过陈平,又扫过乌鸦:“她是谁?”
刘双龙答道:“不该知道的不要问。”
车夫呵了声:“我得到的吩咐只是接应你们与陈公子,不说清楚她不能去。”
刘双龙沉吟一会:“她是陈公子妹妹。”
车夫惊讶,于是不再多问,随即让几人钻入车厢。
在路上颠簸了小半时辰,马车终是缓缓驶进一座庄园。
这庄园高墙耸立,设有箭楼碉堡,一队队护卫举着火把在墙头巡视,鹰视狼顾瞭望四方。
几人下了马车,随刘双龙来到一处偏院,几名丫鬟女眷等候多时。
“陈公子,你与令妹暂住在此,切记不要随意走动。”
说罢,刘双龙与薛平匆匆离去,应当是复命去了。
乌鸦被丫鬟搀扶进了堂屋,陈平则被带至厢房,内里一应事物俱全,当中浴桶放满了热水。
刚进屋,就有丫鬟提住陈平衣摆,被他死死按住。
“请陈公子宽衣沐浴,稍后婢子替您处理伤势。”
陈平不松手:“我自己来就是,你们先出去。”
丫鬟目目相觑,实在拗不过他,只得带上房门候在外头。
陈平没敢放松警惕,这里并非李家祖宅,看来李家对他的身份仍有怀疑。
如今又多出一个妹妹,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糊弄过去。
“既来之则安之,不过要先与乌鸦串供,不能说漏嘴了……”
打定主意,他退下衣物爬进浴桶,身上灼痕被热水一激,顿时一阵炙热疼痛。
长长舒了口气后,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边沿。
麻袋老大让他接近李家,寻找其谋反证据,其中凶险在于李家是否真有反意。
“那两名舌头的供词未必可信。”
人在内狱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为了活命什么话说不出来。
万一那是天行司诱供出来的,乐子可就大了。
到时李家随便借个由头,便能轻而易举整死他。
可若李家全无反意,那也不见得,不然光凭一个金皿寺,哪来胆子与临朝勾连,其背后必然有世家支持。
至于是不是李家,还不好说。
何况李家接到陈平传讯,立马就安排死士前来接应。
“是怕我真是临朝谍子,被天行司捉住后将他们咬出来?”
“亦或是单纯想看看天行司的接下来的动作?”
不论李家意图为何,将陈平控制起来总没坏处就是了。
“接下来应该少不得明里暗里试探,说不定李家还会差人秘密前往临朝,去验一验真假。”
现在就看麻袋老大有没有本事切断两朝联系了。
“我和乌鸦的性命,可都捏在天行司手里了。”
甚至陈平还有个荒诞想法,未必就是李家想反,而是有人逼李家不得不反。
想着想着,陈平竟躺在浴桶中沉沉睡去。
没过多时,外头传来细碎脚步,有女子轻声问道:“陈公子睡下没有?”
丫鬟恭敬道:“婢子依照吩咐在屋内藏了瞌睡虫,眼下已过去两刻时间,想必已经昏睡过去。”
女子闻言:“稳妥些,再等等。”
又过了半柱香时间,房门被一双素手推开,来人正值妙龄,明眸皓齿不施粉黛。
她屏退丫鬟,从袖中取出一瓶绿色粉末,以指尖蘸取分毫,轻轻点在陈平额头。
“呼”地天旋地转后,周遭景致变幻,厢房变为挂满了各色刑具的昏暗石室。
陈平睁开眼,发现自己被紧紧捆在老虎凳上,身前站着位笑吟吟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