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神色焦急,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赶回之时身后领着十数名灰衣护院。
这些人从月洞哗啦啦涌进,手持佩刀棍棒、气势汹汹,直冲偏房而去,显然是出了什么问题。
院中晒太阳的众人被这一幕吸引。
刚来到偏房门口,白衣女子和护院壮汉们,就被数名黑气缠身青灰衙役堵住去路。
“情况恶化得这么快......”
见到这一幕,白衣女子脸色有些难看。
这些衙役被黑气侵袭神志,浑浑噩噩,极具攻击性,昨天她可亲眼所见。
见有人靠近,背对众人的几名衙役像是感知到什么,忽然猛地回头,布满血丝瞳孔直勾勾朝众人望来。
白衣女子顿时如坠冰窟,脸色煞白。
身后一众护院们同样心惊,胆小些的握着棍棒的手腕一抖,甚至忍不住倒退半步。
他们哪见过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对面不是病患,而是披着人皮的妖魔。
“哐当——”
还不等作出反应,偏房内忽然传来瓷碗碎裂、椅凳倾倒的碰撞声,紧跟着就是几声惊惧尖叫。
“吴叔,小师妹和师姐的安危最重要,剩下那些衙门的人能不伤就不伤!”
“青儿姑娘放心,咱知道分寸!”
吴叔是松鹤馆的护院管事,体型魁梧雄壮,闻言朝身后众人招招手:“都他娘的机灵点!保护好小姐!小姐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我剥你们的皮!”
他双臂筋肉猛地鼓起,朝堵在门口的那些衙役狞笑一声:“吴某许久没有活动筋骨,各位差爷得罪了!”
“吼——”
话音刚落,堵在门口的衙役们已然被惊动。
缠绕飞舞的黑气裹挟着嘶吼咆哮,化作数道腥风朝门口众人汹涌袭来,转瞬就已扑至近前。
“嗯?”
吴叔脸上的笑意凝固,瞳孔微缩。
来不及思索这些衙役的速度为何如此之快,腥风扑面的刹那,他低喝一声,将疑惑和战意全数汇入右臂铁拳,猛地砸了出去。
嘭!
铁拳刺破空气,裹着六七成的凶猛力道,将那迎面扑来的衙役砸得倒飞而出,竟然硬生生撞碎几级石阶。
“分明是血肉之躯,怎硬得跟铁皮一样!”
吴叔收拳,感受着自己刚才轰出的那一拳反馈而来的触感,心中更加震惊。
可当他查看自己手掌之时,竟发现与那衙役身体碰撞的骨节处,在不正常地隐隐发黑!
“该死!”
“都当心点!不要与他们发生身体接触,避免沾染那些黑气!”
吴叔大吼一声。
环顾一圈,发现自己带来的护院打手们早就和那些衙役缠斗在一起,乱作一团,哪里还听得进他说的话。
偏房内部更是混乱无比,碎裂打砸声混杂着嘶吼尖叫,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涌出来,猛烈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
院子里围观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见到同僚这副模样,昨天在徐府那片鬼域之内的恐怖回忆涌上心头,心理脆弱些的脸色变得惨白,从竹椅滚下来,不断朝院门口挪去。
江涛心里有些发怵。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些人离了徐府,又经过墨大夫治疗,为何还会发狂。
他稍稍观看片刻,发现除了那护院管事,剩下那些人根本不是发狂衙役的对手。
“李兄......”
他一回头,却见陆小乙早就贴在李长安身旁,两手抓住对方裤腿,那模样要多怂有多怂,一点没个男人的样子。
“......”
李长安眯着眼,他心里却是很清楚。
昨天他在徐府穿行,但凡遇到活人,就会将他们体内的死气抽离,但总归是遗漏了不少。而眼下偏房里那些,应该就是没被他遇上的那部分。
松鹤馆将他们收治过来,想来是暂时镇压了那股死气,却没有将其完全处理干净,复发导致那些衙役再次陷入癫狂。
“徐府勾结白莲教,真是害人不浅。”
“我要不是修行了二爷传授的紫微玄清真解,而是换成别的什么功法,怕也是会被那死气纠缠不休。”
“看来只要活着,实在很难做到不欠人情,除非跑到深山老林隐居,或者......矗立武道巅峰!”
他忽然叹了口气,拍拍陆小乙的肩膀,示意对方安心,接着在两人困惑的目光中,站起身朝偏房走去。
“我去去就回......”
——
“吴叔!快去救小师妹和师姐!”
偏房内越发动乱,白衣女子急得额头冒汗。
护院管事吴叔脸色也很难看。
自己刚才那一拳,没想到将那扑来的衙役轰飞之后,竟然沾染上黑气。
“好在我是蕴气一重,练至大成的金刚拳不仅刚猛霸道,刚才出拳时以灵气覆于体表,没有直接接触,不然后果更为严重。”
“不管了,救小姐要紧!”
他思念电转间,再顾不得周围手下人的死活,几个大踏步朝偏房内冲去。
可前方石阶之上,那被他铁拳砸飞、垂着脑袋的癫狂衙役,竟然猛地抬起头,嘶吼一声再度暴起,化作黑影朝他扑来。
先前那一击非但没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更像是彻底激起凶性,让其变得暴躁无比。
嘭!
发狂的衙役裹着黑气凶猛撞来,管事吴叔猝不及防之下,竟被撞得倒飞出去。
他瞳孔骤缩,只觉得袭击自己的不是人,而是一头人形凶兽,那力量和势头,比之前猛烈数倍不止。
他虽然有功法护体,不至于受伤,但作为松鹤馆的护院管事,竟然在众目睽睽下出糗,这让他极为恼怒。
而更让他心焦的是,要是被这人拖住脚步,没有及时救出小姐,后果绝不是他能承受的。
想到这里,他再顾不得什么差爷不差爷。
眼中凶光一闪,“铿”地拔出腰间佩刀,就要朝这衙役脖子砍去。
他就不信,剁掉脑袋,还能挡住自己的路!
“给我死!”
雪亮刀身反射天光,映出衙役癫狂的眸子。
院中众人见到这一幕,都屏住了呼吸,纷纷转过头不忍再看这位同僚的下场,同时心中也难免有些兔死狐悲的凄凉。
历经后山夜战、徐府鬼域两次生死磨难,最后却要葬身在救死扶伤的医馆里,多少有些讽刺。
刀锋破空刹那,吴叔只觉身后劲风袭来。
一截墨衫袖口忽地缠住他的手腕。
看似轻飘飘的布料此刻却如玄铁锁链,硬生生将劈砍之势凝在半空。
下一瞬,管事吴叔只觉整条手臂倏地酸麻,佩刀“当啷”坠地。
“是谁!?”
他正要发怒,却见青年另一只手掌已然扣住癫狂衙役脸上的皮肉,将其猛地贯在地上。
接着令他完全不敢相信的一幕发生了。
如长鲸吸水一般,那衙役周身黑气,竟主动朝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涌去,尽数没入皮肉之下。
与此同时,衙役狰狞的面容忽地僵住,暴突眼球里的血丝如退潮般消散,待到身上黑气完全消失,整个人便就此没了动静。
整个过程不足几息。
管事吴叔又惊又怒,但更多却是松了口气。
还不等他看清这青年的面容,忽觉手腕一松,青年已化作一道墨色残影,消失在偏房之内。
“......”
管事吴叔怔在原地。
身旁目睹全程的白衣女子檀口微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她倒是看清了那青年的正脸,只是难以相信竟然有人敢将那些阴寒秽气纳入体内。
那青年在做什么?
难道不清楚这阴寒秽气吞噬生机的可怕之处吗?他们唯恐避之不及的东西,这青年倒好,竟主动吸入体内。
就算你是这些衙役的同僚,也没必要以命换命吧?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人?
院落中的其他人也是目瞪口呆。
松鹤馆的人不清楚那是谁,可作为临江府衙的同僚,那些衙役们却再清楚不过。
想起前夜山谷中,那人只身独战陈渠和十余位徐家暗桩、又一刀斩了入魔的郑海,更是有大人物做靠山、又破了徐府邪阵......
这样想来,好像再做出什么难以理解的事,也不奇怪了。
江涛感觉心潮澎湃。
陆小乙两眼冒光,就差朝偏房下跪了。
“不愧是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