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仁摸着头发彻底掉光的脑袋,难为情道:“说是长房中的四房,不过早分家过了,跟他年岁不相上下,叫蜜儿。”
“就因为这事儿,现在都不去我家了?还是你们不答应,在家闹别扭了?”谢烨拐弯抹角,想知道谢家的态度。
这虽是谢铮自己的事儿,也是他自己的主意,可难保谢家不会认为柏家人甚至是谢烨本人跟谢铮说了什么。
“那倒不是!”
谢怀仁其实是看好这门亲事的,麻家现在年岁最大的族老,年轻时候跟老爷子有一点交情,而且麻家在白云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人家,阿铮这里,往后没亲兄弟照应,还有个妹子得他照看,找个人多的岳家,遇到啥事儿有人帮衬。
只是老爷子那边好似有别的想头,这不,前段时间感觉身子不好,阿铮留在家照顾呢,松昱顶替老爷子给学堂的娃儿教书去了。
谢烨没说话。
谢老头身子好不好的都要把阿铮留在家,看来是不同意这这门亲事了。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比谢家人更了解谢老头。
这老头,大毛病一堆,小毛病更是数不胜数。
只好面子这一项,就已经决定谢铮与麻家的亲事有得磨。
早年家,大家还都是年轻小伙儿的时候,谢老头和麻叔爷爷认识,关系应该还算过得去,不过这段关系必定是麻叔爷爷多忍让包容,甚至不计较谢老头嫌贫爱富的小毛病才得以维持,就谢老头的性子,即便言语上不说,可行动间难免有看不起山民出身的麻叔爷爷的嫌疑。
现在几十年匆匆如流水,大家都已是花甲古稀之年,可情况不一样了。
麻家虽还在山里住,可人丁兴旺、家族和睦,日子一天比一天红火,反观谢家,可谓是江河日下。
依照谢老头的想法,哪能在昔日自己不大瞧得上的故旧面前落了下成,因此,借故身体不适强留谢铮在家照顾,也是想给麻家传递个态度。
也不知大伯想没想得到,谢烨心内叹气。
“既然爷爷身子不舒服,阿铮就留在家吧,今年岭上事儿多,也没咋带他打猎,在我家倒是浪费了他时间。”
见这个侄女避而不谈麻家情况,谢怀仁知道她有自己的考量,也没再追问。
一行人走到通往马家寨的岔路与大路的交接处,柏温让大家歇歇,他去马家寨找了骡车。
马家寨因着距离山外近,且全寨子都是靠伐木卖木材过活,整体比白云岭富裕多了,有牲口的人家不少。
花了八十文找了两辆骡车,直接把众人和货拉到山外上南坡村。
拉木材的板车宽大,一行人分坐两车,驴子跟在一旁,虽天气依旧热,可有周围大树遮荫,加之下坡路有山风吹来,很是舒服。
柏俭坐在前车兴奋转头,大声道:“八嫂,让八哥也买头骡子,日后咱们出山就坐自家的骡车嗷——”还没落先是一声惨叫。
柏温暗戳戳拧着弟弟腰间的软弱,皮笑肉不笑道:“你咋不自己买,再胡咧咧就下去自个走。”
去年到今年八弟家支出已经够多了,有再厚的家底也经不起这么折腾,秋上还要盖房,哪有闲钱买骡子!
柏俭哼哼唧唧,心里惦记着这次去县里跟堂弟阿松合计事儿。
路修好,又有骡车,出山的速度就是不一样。
下晌的太阳还没完全陷入西山坳,一行人已经出了林子,远处就是屋舍俨然的村庄。
马家寨的人还想着赶在前半夜回去,柏温也没让人直接送进村子。
一行人下车背东西,哗啦啦进上南坡村。
照例还是宿在李家,不过谢烨、柏温柏俭先往谢家去了一回,谢老头没去书院,正坐在屋檐下发呆,见人进院明显愣怔了一下。
拄着拐杖颤微微起身,招呼了句“来啦快进屋”,再无他话。
满头灰白,老态毕显,早已不复三年前的说一不二。
两家都带了礼,知晓弟妹与娘家关系不大好,柏温主动开口寒暄,关心了下老爷子身体,问了问今年地里庄稼,再有就是夸了几句谢铮,无外乎“现在长大了留家能帮忙”之类的。
何氏带着谢悦去了菜地,谢铮也不知跑哪去了,三人从谢家出来时也没见人回来。
直至夕阳尽落,天色开始变暗时,谢怀仁带着孙子孙女来李家,叫白云岭众人家去吃饭。
李有田哪会放人,两人在院子推搡掰扯了一回,谢烨邀谢悦明儿一道去县里。
因为回来时还得在上南坡村留宿,柏温出面说和,谢怀仁这才答应,临走前一再强调回去时得留一晚,不论如何得在家吃饭。
别说柏温哭笑不得,就是谢烨,也觉得这个大伯为人还行,就是早些年被家里拖累,日子这才过得一团糟。
次日一早,早饭还没吃完,李有地已经从镇上叫来两辆骡车。
今天张氏、毛氏也跟着去县里,看望闺女/小姑子。
虽然多了三个人,可挤一挤也坐得下,骡车出村时阳光已经变得刺眼,路过学堂还能听到里面小孩的玩闹声。
村道少闲人,只闻鸡犬鸣。
蒙学多嬉笑,应是诵青云。
糙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