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棺椁剧烈震颤,那“隆隆”的声响如重锤般在楚亦安耳畔反复敲击,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空间撕裂的眩晕感如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攫住他的咽喉,让他几近窒息。
公孙夏河指尖残留的星图散发着炽热的温度,如滚烫的烙铁灼烧着掌心。
赵爽那带血的笑靥在刺目的强光中如脆弱的琉璃般碎成齑粉,那血渍的腥味隐隐飘进楚亦安的鼻间。
当脚底重新触到粗糙冰冷的青砖时,一股带着浓烈腥甜味的血雾正顺着天机城七十二街巷如汹涌的潮水般漫卷而来,血雾弥漫,眼前的景象变得朦胧而可怖。
“护城结界破了三处。“公孙夏河素白的面纱被如刀割般的罡风“呼呼”地掀起,露出下颌新添的灼伤,那灼伤处传来的焦糊味在空气中弥漫。
她腰间玉珏发出“嗡嗡”的鸣叫声,急切地指向西南角,镜中浮现的青铜棺画面正与眼前实景重叠——三具刻着玄火宗符文的悬棺如黑色的巨蟒般撞破城墙,裹挟着紫黑魔气的锁链如狰狞的触手绞碎了巡防营的朱雀旗,“噼里啪啦”的旗布撕裂声格外刺耳。
薛雪莹尖锐的惊呼声如利剑般刺破浓雾。
少女发间的火灵簪应声碎裂,迸溅的星火如璀璨的流星照亮了百丈外坍塌的星宿阁,那炽热的星火带着丝丝暖意,却无法驱散周围的寒冷与恐惧。
浑天仪的青铜晷针斜插在废墟中,本该镇守阵眼的二十八宿石柱此刻爬满猩红脉络,像极了魔谷那些吸食精血的妖藤,那猩红的颜色如鲜血般刺眼,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邪恶。
“赤焰在抽地脉灵气!“楚亦安剑鞘重重顿地,“咚”的一声,青石板下渗出粘稠的黑水,那黑水散发着刺鼻的腐臭味。
他认出这是戒律堂密卷记载的“黄泉引“,当年戒律长老正是追查此术才命丧魔谷。
回想那时,戒律长老还曾多次告诫他们要警惕邪术,如今这邪术却出现在天机城,他心中一阵悲愤。
掌心星图突然发烫,如同被火点燃一般,二十年前残留的封印阵竟与脚下震颤的地脉产生共鸣,那种共鸣带来的震动感传遍全身。
赵爽突然按住他捏诀的手:“西南坤位,七步。“雷符余烬在她指间明灭,这是青云门独有的方位密语。
楚亦安瞳孔骤缩——七步外那具被锁链贯穿的尸身,赫然穿着天机城巡防营的玄甲,腰间却系着玄火宗的赤玉令牌。
那玄甲的冰冷质感和赤玉令牌的温润光泽形成鲜明对比,让他心中一紧。
震耳欲聋的龙吟自云端压下,仿佛整个天空都被这龙吟声震得颤抖起来。
魔尊赤焰的玄铁重戟劈开血雾,戟刃上串着三颗仍在抽搐的头颅——紫霄观长老、灵剑门护法、还有天机城那位总爱给楚亦安塞桂花糕的伙房张伯。
看到张伯的头颅,楚亦安仿佛又闻到了那香甜的桂花糕味,可如今却只剩血腥,他心中一阵绞痛。
楚亦安咬破舌尖,那股血腥的甜味在口中散开,才压下喉间腥甜,惊雷剑出鞘时带起的电光如银色的蛟龙撕开了左侧扑来的尸傀,“嘶啦”一声,尸傀被撕裂的声音让人心惊。
“他在故意激怒你。“公孙夏河冰绫缠住他手腕,霜花顺着剑柄攀援而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看地脉走向。“她广袖翻飞间,先前沾染黑血的玉珏悬浮半空,映出地底纵横交错的灵气脉络——所有支流都在涌向星宿阁废墟,而那些悬空的青铜棺正像漏斗般吞噬能量。
薛雪莹突然将玄火令按在浑天仪残骸上,朱雀虚影冲天而起,那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楚大哥,带百姓进玄武街!“她发间重新凝聚的火灵簪竟比往日炽烈数倍,楚亦安这才惊觉她眉心浮现的赤莲印记——玄火宗禁术“焚心诀“,以本命精血为引的搏命功法。
惊雷剑劈开第七具尸傀时,楚亦安终于看清魔群后的真相。
赤焰重戟插在浑天仪核心的位置,本该守护城池的护城大阵,此刻正通过青铜棺将灵气反灌给魔尊。
那些挣扎的百姓每倒下一位,戟刃上的魔纹就亮起一分。
“不是屠杀...“赵爽的雷符在尸潮中炸开缺口,她染血的指尖点在楚亦安背心画出血符,温热的血液如暖流般渗入衣料的瞬间,楚亦安识海突然浮现戒律长老临终画面——老者用断剑在地上画的,正是此刻赤焰脚下的逆五行阵图。
公孙夏河突然扯下面纱。
她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与玉珏相同的星纹,霜绫卷着三枚铜钱钉入地脉节点:“二十年前被中断的阵法。“冰晶沿着铜钱云纹蔓延,暂时冻住了涌向浑天仪的灵气流。
楚亦安终于明白当年戒律长老为何拼死也要毁去阵眼,这根本是场跨越两代人的生死局。
惊雷剑裹挟着雷灵符刺入阵眼时,楚亦安看见赤焰嘴角的冷笑。
魔尊重戟轻描淡写地格开剑锋,左手却结出个熟悉的法印——正是青云门藏书阁顶层封印的“太虚诀“。
磅礴魔气顺着剑身倒灌而入,楚亦安清晰地听见自己骨骼碎裂的脆响,那声音在寂静的战斗中格外恐怖。
“小心!“赵爽的惊呼混着雷暴声炸响。
楚亦安在血光中瞥见西南天际的异动,本该前来支援的六大派飞舟竟全数悬停在百里之外。
此时,在紫霄观的宝船上,一场激烈的争论正在进行。
紫霄观的一位长老怒目圆睁,对着身旁的执事吼道:“与魔尊勾结,这简直是自毁正道根基!我们紫霄观向来以正道自居,如今做出这等事,日后有何颜面面对天下修真之人!”那执事却皱着眉头,冷冷回应:“长老目光短浅!炎阳鉴就在天机城,得到它,我们紫霄观便能实力大增,称霸修真界!眼前的牺牲不过是小代价。”其他门派的飞舟上也有类似的场景。
灵剑门中,几位护法为是否继续与魔尊合作争论不休,一方认为这是违背门规,有辱师门;另一方则觉得只要能获取利益,不择手段也无妨。
最前方那艘刻着紫霄观徽记的宝船,船头伫立的身影正抬手结出与赤焰相同的法印。
雷暴在楚亦安齿缝间炸开血腥味,他借着倒飞之势撞进玄武街的断墙,“砰”的一声,青砖碎屑混着紫霄观宝船投下的阴影簌簌而落,百里外六大派飞舟悬停处的灵力波纹,竟与魔尊戟刃的魔纹同频震颤。
回想起上元节,紫霄观执事热情地塞给他破障丹,还笑着叮嘱他好好修炼;剿灭血煞宗时,灵剑门长老与他并肩作战,默契配合。
可如今,他们却站在了对立面。
“玄火宗弟子听令!”薛雪莹染血的广袖卷起朱雀残焰,火灵簪迸射的流光照亮她眉心血莲,“结离火七杀阵!“少女嗓音带着焚心诀特有的金石之音,十二道火柱自她足下蔓延,却在触及六大派结界时骤然暗淡——紫霄观宝船射出的冰棱精准刺入阵眼。
公孙夏河的霜绫缠住楚亦安腰间,将他拽离赤焰劈下的第二道戟风。“看星宿阁地脉。“她指尖凝结的冰晶在楚亦安掌心划出血痕,竟是催动本命精血绘制的星图。
那些本该被冻结的灵气脉络中,此刻游走着六大派特有的灵力印记,最刺目的当属紫霄观代代相传的玄冰真气。
“他们用护城大阵做饵!“赵爽的雷符在尸潮中炸开血路,她反手将青云门令旗插在楚亦安身侧,“三年前紫霄观提议重铸天机城结界,当时他们说得冠冕堂皇,还主动承担了不少事务,现在想来...“令旗金纹映出她瞳孔深处的惊怒,那些镌刻在城墙阵眼中的镇魔符,此刻正将百姓血气转化为滋养魔尊的养料。
楚亦安剑指抹过惊雷剑刃,雷霆裹挟着幽冥谷带来的混沌之力冲天而起。
这混沌之力源自幽冥谷深处的神秘之地,那里常年被黑暗与混乱笼罩,蕴含着无尽的未知力量,它与雷霆之力融合,爆发出更强大的威力。
电光撕开云层的刹那,他看见六大派飞舟上数十道熟悉面容——三个月前共同剿灭血煞宗的灵剑门长老,上元节赠他破障丹的紫霄观执事,此刻他们的护体灵光皆染着与魔纹同源的紫黑之气。
“诸位是要看天机城流尽最后一滴血么?“楚亦安的怒吼裹挟雷音荡开百里,惊雷剑劈出的沟壑将百姓与魔潮隔绝。
沟中升起的混沌之气竟幻化成戒律长老虚影,老者残魂握住他手腕的瞬间,二十年前未完成的封印阵终于在星图指引下补全最后一笔。
紫霄观宝船传来冷哼:“黄口小儿懂什么大局!“冰棱暴雨般倾泻而下,却在触及混沌结界时化作黑水。
船头老者结印的手势让楚亦安心跳骤停——正是三清殿供奉的上古秘典《太虚真解》起手式,而此刻这神圣法诀正与赤焰的魔功共鸣。
“破绽在浑天仪晷针!“公孙夏河突然咳出带冰晶的血,她腕间玉珏映出星宿阁地脉全貌。
众人这才惊觉那截斜插的青铜晷针并非镇物,其尖端没入地下的部分早已异化成魔尊戟刃的形状。
紧接着,赵爽的雷符与薛雪莹的离火同时轰向晷针,爆开的灵气漩涡中竟浮现出赤焰丹田处的神器轮廓。
魔尊的狂笑震塌半条长街:“尔等现在才发觉?“他玄铁重戟挑飞二十八宿石柱,猩红脉络瞬间爬满全身。
楚亦安却在漫天碎石中捕捉到关键——每当赤焰催动神器之力,其左胸便会浮现出与戒律长老断剑同源的封印纹路。
“雪莹,巽位离火!“楚亦安踏着赵爽掷出的雷符跃至半空,惊雷剑引动的天雷与薛雪莹的朱雀真火交织成金红锁链。
与此同时,公孙夏河的冰绫趁机缠住赤焰右腕,霜花顺着魔纹蔓延的刹那,赵爽的雷暴符精准击中其左胸封印。
赤焰周身魔气突然紊乱,丹田处神器竟透体而出——竟是玄火宗失落百年的镇派至宝“炎阳鉴“。
楚亦安瞳孔倒映着神器表面流转的青云门秘纹,终于明白二十年前戒律长老拼死守护的秘密:这件能转化正邪之气的神器,正是各派高层甘愿与魔尊交易的根源。
“就是现在!“楚亦安混沌之力灌入炎阳鉴,神器爆发的清光竟将六大派飞舟的结界撕开裂缝。
薛雪莹的焚心诀、公孙夏河的星脉之力、赵爽的本命雷元同时注入神器,四色光柱贯穿赤焰胸膛的瞬间,天机城地脉发出龙吟般的轰鸣。
魔尊躯体寸寸碎裂,炎阳鉴却化作流光遁入云层。
楚亦安伸手抓向神器的刹那,紫霄观宝船射出的玄冰刺直取他后心。
赵爽的雷符与冰刺相撞爆开的雾气中,楚亦安分明看见六大派中有三道身影结出了与赤焰同源的传送阵。
硝烟散尽时,满城百姓的欢呼声浪震落檐角血冰。
薛雪莹踉跄着跌进楚亦安怀中,眉心血莲已淡若烟霞。
公孙夏河默默拾起半块染血的紫霄观玉牌,其断裂处露出的魔纹与星宿阁阵眼如出一辙。
赵爽正要开口,城外突然传来六大派飞舟降落的钟鸣。
“楚少侠功震寰宇!“紫霄观长老的笑声自云端传来,其袖口金线绣着的却是方才助阵魔尊的逆五行阵图。
楚亦安握紧薛雪莹颤抖的手,望着那些从飞舟缓步而下的“正道魁首“,忽然读懂戒律长老当年宁可背负叛徒之名也要隐瞒的真相——比妖魔更可怕的,是人心滋养的**。
夜风卷起星宿阁残灰,公孙夏河将冰封的魔纹碎片按入玉珏。
当最后一丝猩红被星图吞噬,玉珏核心浮现的青云门印记让四人呼吸骤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