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最后,谁也不知自己是螳螂还是黄雀。”
陈平嗤笑一声,这些和尚要真杀进府衙,那才有趣。
片刻后争吵声渐停,须弥座调转方向,首席觉山骂骂咧咧,觉远则一言不发。
那木鱼声、铜钹声,唱经声有气无力。
往年佛母节,城中百姓夹道欢迎,官府拿了银子乐见其成,谁见着他们不一口一个**师的叫着,可如今却硬生生吃了个闭门羹,百姓避如蛇蝎。
反差不可谓不大。
众力士抬着须弥座行了大半辰,已是有些脱力,不再四平八稳,转而摇摇晃晃。
“没吃饭啊,抬这点路就撑不住了。”
陈平被晃的心烦意燥,从观想状态醒来。
头顶那根老参,被祸祸的只剩半截。
好在也没白吃,气海内贮存真气已过半。
他嘀咕了一句,悄悄起身向外界打量,待看见那熟悉的镇口,神情不由凝重起来。
他这帮和尚竟然是抬着须弥座来到了平安镇!
一堆堆篝火熊熊燃烧,将整个镇口照的亮如白昼。
镇上百姓们神情惶恐衣衫不整,显是在睡熟中被强行驱来。
凶神恶煞的地保纠集数十名流氓无赖,一个个手执朴刀铁棍,堵住了所有去路。
他见金皿寺队伍赶来,连忙点头哈腰上前。
“哎呀呀,各位法师可算来了,我带这些人在这等半天了。”
觉山诧异看了眼觉远,心中有无数疑惑,想必这是方丈的安排?
这时,一僧人走出队伍,冲地保问道:“平安镇八百七十二口人全在这?”
地保恭敬道:“回法师话,算上我与这些弟兄,共八百六十人,剩下的要么走亲访友去了,要么进山打猎还未回来。”
僧人皱起眉头:“交代你的事,办了没有?”
地保忙道:“您放心,都吩咐下去了。”
明亮火光照在一张张惶恐面容上,小心翼翼打量着这些金皿寺的大和尚。
百姓们不知地保深夜将他们赶来此处做什么,但决计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帮和尚平日里嚣张跋扈,没少欺凌盘剥百姓,也唯有佛母节那天,才会换上慈悲心肠。
他们来平安镇做什么?
陈平额角缓缓跳动,跟着剧烈起来。
金皿寺要在此处举行祭献仪式,接引神佛下凡!
平安镇位于阳谷县最南端,紧挨着铃铛山延伸出来支脉,只有一条进出道路。
若是在此地举行祭献仪轨,只消派人据险扼守,纵是衙门派来人手也难以短时间攻破。
正当天这般想着,外面响起一道宏大声音。
“请天下众生,恭迎佛母金身法驾!”
是觉远!他要假戏真做?
“他妈的,老子白交代你们了!照做!”
地保见百姓们默不作声,当即抓来一人,狠狠打了两个大耳刮子。
其余人见状,陆陆续续念诵起地保事先交代过的话语。
“佛母慈悲普渡世人,拜之可渡灾厄、斩邪魔、保平安!”
“佛母慈悲普渡世人,拜之可渡灾厄、斩邪魔、保平安!”
只齐声念了几遍,百姓们纷纷跪地,声势也愈发浩大。
神像中的陈平在此念诵声下,只觉脑袋沉重,神智浑浑噩噩。
仪轨开始了!
陈平强打精神,运转真气,让浑噩的神智留下一丝清明。
这些百姓他大多都认识,李家的铁匠、刘家的媒婆,杨家的糕……
决不能让他们作为血食被祭献给神佛!
如果在天行司真打算牺牲这些无辜百姓来完成谋划,那陈平绝不会答应!
“砰!”
浩荡念诵声中突然掺杂了一声闷响,使得众僧回头看向神像。
“砰!”
“砰!”
那声音愈来愈重,木胎泥塑的六臂尊者神像陡然裂开了缝隙。
地保大叫:“尊者显灵了!”
觉山诧异盯着觉远,随即脸色冷下:“师弟!这是怎么回事?”
他说罢手掐法印,可神像内并没有感应传来,那“砰砰”闷响依旧继续。
此时他后知后觉,他与方丈都被骗了!
“觉远!你欺上瞒下,竟敢在此事上动手脚!随我去见方丈!”
觉山恶狠狠一拳挥去,却见对方体内金光迸发,好似撞在铁墙。
“负隅顽抗!”
觉山借反震身形飘向后方:“来呀!拿下这个吃里扒外的叛徒!”
众僧闻言,你看我我看你,竟没人动作。
“发什么愣!老子的话没听见吗!”
“首席师兄,可……”
有人话说一半,就被觉山一掌拍在脑门,登时脑浆四溅。
“拿下叛徒交与方丈发落!”
觉山从怀中摸出块褐色血肉,想也不想便吞进肚子,青紫血管瞬间浮现,一片片闪烁乌光细鳞从皮下钻出。
“觉远师弟,得罪了!”
众僧知觉远修为远超他们,当即从身上扯下血肉,也都动用了神通,提着朴刀哨棍飞扑而去。
觉远站在原处纹丝不动,无悲无喜打量气势汹汹杀来的众同门。
“定!”
随他口中吐出洪钟大吕般的佛音,扑来的众僧竟尽数定格在半空,艰难惊恐地眼珠乱转。
觉远双手合十,一轮佛陀虚影骤然显现,那浑身金光灿灿那佛陀竟然比在县城下还要庞大数倍。
“死。”
佛陀睁眼,那字眼好似索命魔音,响彻在众僧耳中。
“砰!砰!砰!砰……”
定格在半空的众僧皮肉高高鼓胀,猛地炸成一团团血花。
远处觉山看得心惊肉跳,纵是方丈亲自出手,恐怕也没法这般轻易。
“五观境五重天!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不是我金皿寺的神通!你到底是谁!”
觉远露出和煦笑容,步步朝他走去。
“首席师兄,一直都是你们练错了啊。”
他停在觉山十步之外,抬起手指轻轻一点,觉山便像个吹足了气的皮球。
“方丈……不会……放……过…你……”
“砰。”
觉远没看那团绚烂血花,侧目望向镇口已吓得面无人色的百姓们。
“跑!”
须弥座上的六臂尊者神像碎裂开来,陈平大口喘着粗气。
百姓们被这一声大喝找回了魂,不顾一干地痞混混阻拦,疯了似的冲向镇子里。
与此同时,吓破胆的诸多抬竿力士扔下须弥座,溅起一阵阵烟尘。
“觉远师弟疯了!快去禀告方丈!”
力士们拔腿便跑,可还没跑出多远,那巨大的佛陀虚影再度绽放金光,凡被金光扫过,躯体皆就地断为两截,肠子脏器淌得满地。
觉远又看向地保,看向其一干正在阻拦百姓的手下,轻轻道:“死。”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