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脚都麻利点,耽误了大事,小心你们的皮!”
“晌午之前务必把锅灶在几处城门口搭好!”
“给孩童准备的糖果糕点,让铺子里的伙计提前送来……”
“城内大香客的礼……”
天蒙蒙亮,神像外头一阵嘈杂。
陈平自叩开第一重关隘,便依照法门,蚂蚁搬家似的将蕴藏于周身气血中的真气运转至气海炉火。
只是一夜下来,那炉火竟丝毫未有增长。
杯水车薪,修行艰难。
食梦法中记载,修行时可辅以灵性之物,增快真气生成,事半功倍。
所谓灵性之物,无非就是些积年生长的草木石精。
似人参、灵芝、雪莲、稀世美玉之类。
眼下陈平被关在神像内部,纵是舍了一身家当,也弄不来这些。
“要不……”
阳光透过神像双目,驱散了些许黑暗。
陈平直勾勾盯着闪烁光华的神像装脏。
那肝器所在,系了锦稠红绳的,可不正是株两指粗的老山参?
“吃一点点应该不碍事吧?”
陈平揪下一根须子丢进嘴里咀嚼,苦味随即迸发。
他立马静心观想,搬运周天。
原先缓缓流淌的气血被参须蕴含灵性刺激,陡然变得狂躁奔腾起来。
一缕缕真气自气血中凭空催生,比他辛苦搬运周天所产生的不知粗壮了多少倍。
仅仅几息工夫,气海炉火便肉眼可见的明亮炽热几分。
不过也就是这短短一瞬,气血恢复原样。
陈平砸了砸嘴,吐出参须残渣,形同嚼蜡。
意犹未尽。
一根参须,仅能维持三息时间。
可这三息时间,顶得上数时辰苦功。
怪不得麻袋老大说江湖中无数修士提上身家性命也想入天行司。
光是这下丹田,填满所需真气便不知要多久。
若是倚靠苦修,不知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开辟下一处穴窍。
市面上二十三年左右的人参,通常在二三十两。
四十年、五十年、乃至六十年份的,说是天价也不为过。
寻常百姓一年开支也不过一二两银子。
修士想要快速增长修为,所要花费的银钱简直是天文数字。
若是没有雄厚靠山,修士无非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是劫富济己,最后被天行司缉拿下狱,流放的流放杀头的杀头,二就是加入天行司,背靠朝廷。
“恐怕也唯有朝廷才能支撑起这等庞大开销。”
“若不是我体内有食梦主沉睡,想必要进天行司也不会这般容易。”
想着,陈平又揪下一根参须,实在是忍不住啊。
人不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么?
体会过真气神速增长,谁还能耐下性子,苦哈哈的蚂蚁搬家。
何况金皿寺放置于此的老参品质绝佳,怕是年份还在六十年向上。
这和把饿急猛虎置于羊群有何区别?
一炷香过后,陈平满意从入定中回过神,打了个饱嗝,满意拍了拍小腹。
如今气海内炉火摇曳,已盛了一小半真气。
而那根老参,已被薅得光秃秃,不剩半点须子。
陈平毫不怀疑,要是将这根老参全部吃下,便可着手开辟下一处穴窍。
但他显然吃不下了,只得意犹未尽收回目光。
修行也讲究循序渐进,欲速则不达。
通常来说,一根老参足够修士修炼数日。
他盘算了下家当,若是将田产地契尽数变卖,应当能有五六百两银子。
可这些钱也只够买十多根老参,辅助修炼半年左右。
就按丹田穴窍较为特殊,填满所需真气是其余穴窍的数倍。
“也即是说,这些银子只够我开辟出十多个穴窍?”
陈平不禁感叹,修士大不易啊。
要想将周身穴窍尽数开辟出来,那得花费多少银子。
虽然他已加入天行司,但天行司的东西可不是白拿的,是要拿功劳换。
功劳则需用命去换。
“不知做成此事,天行司能算我多大的功劳……”
陈平思维发散,想着有的没的,一面暗暗感受真气给身体带来的诸多好处。
纵使一日夜粒米未进滴水未沾,却仍旧精神饱满,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不过这并不能掩盖胃中空空产生的饥饿感。
看来修士也并不尽能餐风露宿,仍需填饱肚子。
一转眼天色暗沉,那根老参根部缺失一小块,印着道道齿痕。
陈平哪还管会不会影响仪轨,白给的东西不用白不用。
这时外头响起一阵阵急促脚步。
“时辰到,请法驾!”
一群膀大腰圆僧人步入广场,来到两挺须弥座下。
每挺须弥座下各有二十八名充作力士的僧人,他们矮下身子,在肩头搭了块厚厚垫布,定在粗壮抬竿底下。
“起法驾!”
随着一声齐喝,硕大须弥座拔地而起。
同一时刻,木鱼、金钹、唱经声混在一块,引着两尊神像法驾。
山门外早有众多僧人等候,觉远身着月白僧袍口念佛号,端的是法相庄严。
昨日亲自捉拿陈平的领头和尚走在次位,两侧是明火执仗太阳穴高高鼓起的武僧。
须弥座四平八稳,队伍浩浩荡荡朝着县城进发。
陈平站在神像内部若有所思,这么大的事竟交由觉远主持?
方丈哪去了?
记得去年佛母节,乃是方丈亲自操持的。
他看向盘坐须弥座上不停撒花瓣的小沙弥,故作威严道:“为何不见血食!”
小沙弥被吓了一跳,忙跪伏下大叫:“六臂尊者显灵了!”
领头和尚皱眉回首:“陈公子收了神通吧,还没到您显灵的时候呢!”
小沙弥闻言,当即又专心撒起花瓣,不论陈平再说什么也不理会。
陈平讨了个没趣,看着灯火辉煌的城池轮廓。
那里早已聚集诸多百姓,将城门围的水泄不通。
金皿寺僧人支起大锅,笑容洋溢施着粥。
沿途孩童远远迎来,争抢抛洒下来的糖果点心,端的热闹非凡。
但越是这样,陈平越难心安。
金皿寺到底要做什么?
真要血祭了一城百姓不成?
眼看队伍来到城墙下,得了好处的百姓自发让出道路,有的甚至跪拜在地,高念六臂尊者与血肉万欲佛母尊名。
他们可知自己拜的究竟是什么神?
人群中,有许多鹰视狼顾的带刀汉子一闪而过。
陈平眼神亮了起来,天行司应当有所准备。
接着他又看见几道熟悉身影,嘴角冷笑面露不屑的乌鸦,披油布斗篷带着斗笠的斗篷,穿戏服画浓烟彩妆神色不明的戏子。
唯独没有麻袋老大。
“他是去做某件大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