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处置朝廷不良资产这种事,朱瞻墡以前想都不敢想。
这种无本而万利的买卖,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
但这辈子不一样啊,朱瞻墡是皇子!
这种好事,朱瞻墡必须是第一个上桌动筷子的人!
得了朝廷的便宜,还能美其名曰,为朝廷办事,为君父解忧。
一举多得,一本万利,一劳永逸!
而且,还能多一条路……
所以,这一路返京朱瞻墡当真是快马加鞭,仅次于星夜驰援救驾那一次。
直到进京前,朱瞻墡遇到了朱六带领的商队。
“……宣府那边,我都安排好了,你们去了宣府,直接找武安侯郑亨,他会为你们准备一切事宜。
包括带你们出关的人,他也会给你们安排好。
记住了,你们就是商人,出了关,只管与蒙古人做生意,其他事务,遇到了也不要管闲事。
你们此行的终点,是小海。
一定要记好路线!这是重中之重!”
“是!属下明白!”
“切记,你们就这一个目的!为此……遇事,底线可以灵活一些,也可以没有底线,明白吗?”
听闻此言,朱六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殿下放心。”
朱瞻墡的脸上也浮现出笑意,手下那帮常年走私的人,谈及底线,确实是自己多虑了。
“既如此,你便去歇着吧,我也要赶回京城了……”
然而朱瞻墡话音落下,朱六却是面露迟疑之色,支支吾吾的说道:“殿下,急令您回京,其实并不是京城内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扭过头,朱瞻墡诧异的看向了一旁的朱六。
“那父皇为何这么急,你可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是……”
朱六压低了声音,在房外马嘶人声的演示下,轻声道:“宫里传出来的消息。
是首辅,通政使黄淮黄大人的主意。
当时武侯安郑亨上了一道疏,这位黄大人便提到了同在宣府的殿下。
言语之间,颇有皇子在外领兵不妥之意,随即便请求陛下降旨,急召殿下回京。
而且……”
看着朱六欲言又止的表情,朱瞻墡不禁好奇道:“而且什么,你跟我怎么还来这套,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
只见朱六眉头微皱,沉声道:“黄大人和杨荣大人出了钦安殿后,发生了争执。”
“嘿,要说杨士奇跟黄淮争,我信。
但是这俩老头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了,有什么好争的?”
“杨大人说,黄大人不该招惹殿下……”
“黄大人则说,他只为国体,不怕招惹,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他还说‘殿下恐行汉王事’……”
“噗!”
朱瞻墡一口茶水喷出去数米远。
“他真这么说的?”
朱六将丝巾递到朱瞻墡手中,沉声道:“他正是这么说的,当时两人就在钦安殿前的花园里,很多宫女太监都听到了。
甚至……”
朱瞻墡攥紧了丝巾,顾不得擦衣服上的茶水。
“他还说什么了?”
“倒不是他,是皇后娘娘。
这话,恰逢给皇后娘娘也听到了,为此,皇后娘娘还与陛下争论了良久,以维护殿下……”
听到朱六这么说,朱瞻墡先是感觉心里一暖。
不管怎么说,虽然朱高炽听了黄淮的,急令自己回京,可最起码老母亲是向着自己的。
可随即,朱瞻墡便感觉气不打一处来。
‘恐行汉王事’?
这种话怎么能说出来呢,还是在皇宫大内。
这种话,让首辅阁臣一说,就算本不存在的事情,也要在官员之间刮起一阵风。
话,就怕传。
传到最后,鞋底的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
“黄淮这个老王八蛋,文臣不挑事找存在感,就体现不出来他们的重要性了是吧!
我看杨士奇就说的很对,黄淮这个人,真是狭隘刻薄!”
可话是这么说,然而朱瞻墡却也只能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就算是内阁的早期时代,权利还没有达到顶峰的时候,皇子,也是斗不过内阁的。
因为内阁的权利,是皇权的延伸,阁臣,是皇帝最信任,最亲近的人。
也正是因此,朱瞻墡才恨黄淮。
有些话,阁臣说出来,会给其他官员释放错误的信号。
但是,朱瞻墡却拿黄淮这个身兼通政使的内阁首辅,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能暗地里下绊子。
找了一处院内没人的角落,朱瞻墡打量了一番四周,随即便缓缓蹲下。
“朱六,你给我看着人点,有人过来,马上告诉我!”
“是!殿下!!”
随着朱六应下,原本蹲在地上的朱瞻墡闭上眼,扑倒在了黄土地中。
在朱六诧异的目光下,朱瞻墡趴在地上,给自己裹了一身的尘土,还不忘给自己翻了个面。
片刻之后,朱瞻墡缓缓起身。
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尘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随即转过身背对着朱六。
“还有落下的吗?”
朱六瞬间领会朱瞻墡的意思。
“殿下稍等!”
话音落下,朱六从地上捧起一掊土,均匀涂抹在朱瞻墡的腿窝处。
“只是殿下,这样是不是太过了一些……”
“不!这一路骑马颠簸,等我回到京城进宫的时候,恰到好处!”
听闻此言,朱六不禁竖起了大拇指——还得是咱家殿下,这一点都考虑到了!
恰在这时,一名军士低着头来到朱瞻墡近前跪倒。
“殿下,忠勇王派人来请示,是否该启程了。”
“告诉忠勇王,即刻启程!”
“是!”
军士退去,朱瞻墡看着身前的朱六,轻轻拍了拍朱六的肩膀。
“再见,就是明年了,我希望你从草原上回来的时候,能带来好消息。
但,重点是你要回来,你要亲自回来,活着回来!
老六,我能用的人不多,你是头一个,若是此行事不可为,切记保全自身为重。
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你知道的,我最讨厌你们一有点什么事,就以死效命那一套。
这次不成,大不了我们下次再去。
听到没有?”
“是!”
朱瞻墡点了点头,随即便转身离去。
“噗通!”
在其身后,朱六眼眶泛红,跪倒在地。
“殿下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