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承志一听温青青竟然是师父金蛇郎君的女儿,早已留心。
此刻眼见温方义来势猛烈,青青母女就在门口,离他又近,脚下不动,上身一晃,使出“混元掌”呼的一封。
两人双掌相交,劲风迸发,袁承志稳若磐石,温方义则一个筋斗翻了出去,蹭蹭蹭连退三步,踏碎了三块青砖,心中大为骇异:“姓袁的竟也如此厉害,老夫走眼了!”
他只觉对手内劲之浑厚,好似还在云伯天之上,手如钢铁,震得他手掌发麻,浑身气血沸腾。
温青青哪里想到在这性命悬于一线之际,这个来找黄金之人竟会出手相救。
温家五老也是一脸惊讶望着袁承志,只觉这小子一身是谜,古怪得难以想象。
五老身经百战,武学见识了得,知道安小慧武功平平,尚不及自己的一些孙儿,可她的脚步声刚才都未听到,显然是靠袁承志托举,身法才会如此轻盈。
一时间脑子乱成一团:“这是怎么了?这两少年郎我们一个都应付不了嘛?”
他们哪里知晓这“混元掌”虽是掌法,却是内功。自来各家各派修炼内功,都讲究呼吸吐纳,打坐练气,华山派这门内功却别具蹊径,自外而内,于掌法中修习内劲。
这门功夫虽然费时甚久,见效极慢,但修习时既无走火入魔之虞,练成后又是威力奇大。
因内外同修,临敌时一招一式之中,皆自然而有内劲相附,能于不着意间制胜克敌。待得“混元功”大成,那更是无往不利、无坚不摧了。
袁承志习武不过十年,便将“混元功”练成,内息游走全身经脉,极是顺畅,快速异常,他以如此深厚根柢,要学任何武功皆轻而易举,所以金蛇郎君所著金蛇秘籍中的各路奇想怪招,尽藏于胸。
此时武功之高,已是世上极为罕见的高手,只是师父常常教导袁承志,自己武功既强,便须时时存着‘手下容情,留有余地’的念头。
他下山以来,初逢高手,生怕以轻浅功夫对付,救不下师父之女,却也不愿出重手,否则袁承志与温方义掌力一交,知晓深浅,持续一加力,温方义早倒了大霉。
袁承志抱拳说道:“诸位都是武林前辈,对一个女子痛下毒手,未免有些……过分了吧!”他本想说不要脸,可他性情温和,不会骂人。
温家五老纵横江南数十年,温方义、温方施两度出手,先后被云伯天、袁承志击败。
云伯天还好说,大家多少能拉上世交的关系,这袁承志无论是华山派,还是金蛇郎君,那都是仇人,都觉得脸上挂不住了。
温方达双戟一摆,厉声说:“在温家管起我们家事来了,真是好本事,取兵刃来!”
袁承志浓眉一挑,说道:“实不相瞒,在下此番只为黄金而来,并无得罪贵派之心,故而不敢携带兵刃。金蛇郎君我也没见过面,可这位前辈与我实有师徒之份,还请诸位高抬贵手,放过他的女儿吧!”
温青青心中一阵悲喜交集,喃喃念道:“莫非爹爹冥冥中知我们母女今日有难,特意派这他来相助么?”
五老见袁承志武功如此之高,言语却这般谦和,何时见过这般人物,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发作了!
毕竟得志就猖狂的人天下数之不尽,他们手里不知杀了多少,唯独袁承志这种人从所未见。就是云伯天看似温和有礼,适才不经意间也隐显狂傲之气。
安小慧一指温青青道:“承志大哥,就是这女子,乘我不备,偷了金子。你还是个女孩子,却又做什么贼?”
要是平时温青青哪里能容她,这时却也顾不上理会。
袁承志看向温青青道:“姑娘,你是夏前辈的女儿?”
温青青心中茫然,默默点头。
袁承志说道:“夏姑娘,你能不能将那批黄金交还给我!”
温青青抬起头来,目光转向云伯天,泪眼朦胧,红唇颤抖,面颊上泪滴如珠。
原来温青青说要将黄金送给云伯天,就是生怕父亲若是真杀了他父亲,有这一层情谊在二人以后或许不会拔剑相向。
云伯天自然也在刻意躲避这种交情,自然不要,可温青青却没将黄金带回家来,而是留在了陈圆圆处。
云伯天比她先走,并不知晓,见她看向自己,不禁一愣。
就听安小慧道:“是了,承志大哥,当日是这女子偷了金子,但打退我的却是他,他还说我若搬不来救兵,就要花了黄金,你说,是不是这样?”
温家五老当即一惊,看这样子,云伯天与温青青两人认识?
云伯天淡淡道:“是又怎样?”
金子是温青青偷的,可他最后想利用黄金与袁承志等华山派高手过招,自然认了下来。
袁承志拱手说道:“云兄,这批黄金乃是闯王军饷,事关民生大计,还请高抬贵手,以挽百姓垂亡之祸!”
云伯天咳嗽一声,沉吟说:“两千两黄金于我而言可有可无,还出去确实不难。
无论李自成麾下谁来要,都能给,唯独你要,我就是不给!”
安小慧大怒:“你欺人太甚!”
云伯天淡淡一笑,并不理她。
袁承志说道:“在下得罪了你,还是阁下与我华山派有仇?”
云伯天摇了摇头:“你既与金蛇郎君有师徒之实,我出身崆峒,与他有师门血仇,你说,这黄金要是给了你,姓云的以后还做人吗?”
话才说完,温家五老齐齐响应。
“说的好!”
“云少侠高义!”
袁承志心想无怪如此,他想到师父与木桑道人说,金蛇郎君脾气古怪,工于心计,为人介于正邪之间。他安排铁盒弩箭、秘笈剧毒,用心险狠,实非正人端士。
只是自从研习《金蛇秘笈》中的武功之后,对这位绝世的奇才不禁暗暗钦佩,在内心深处,不自觉地已把他当作了半位师父。
此刻一听云伯天出身崆峒,立刻想起金蛇秘籍中就留有破解崆峒武功的图谱,明显是金蛇郎君与崆峒派高手交过手。
正想着,就听嘤咛一声,温仪悠悠醒转,低声道:“袁相公,他,他真的死了吗?”你可亲眼见到么?”袁承志眼见她听闻金蛇郎君死讯,就晕了,知道她对金蛇郎君情意深重。或许就是他妻子,点了点头。
温仪又道:“请……请你把他死时的情形见告。是谁害死他的?他……他死得很苦吗?”说到这里,眼泪夺眶而出。
“闭嘴!”温方山脸涨通红,两眼喷火,一摆手中龙头杖,厉声叫道:“小子,快来受死!”
袁承志哪里惧他,心想:“凭你想要杀我,恐怕不够!”
他与温方义过了一招,就试出对方深浅,倘若五兄弟功力在伯仲之间,五个一起上,也不是他的对手。
“咳,诸位,稍安勿躁吗!!”
云伯天轻咳一声。可他积威所在,五老听了,都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