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伯天一听这女子声音,心道:“找场子的这么快就来了!”
温家五老却恍若不闻,只是紧紧盯着云伯天飞刀落处。尤其温方施色凄苦,犹似死了亲人一般。
但听得檐前如一叶落地,人影闪动,一男一女已并肩进了大厅。
温青青瞧的清楚,男子头戴方巾、身着书生衫,女子身材高挑,容貌俊俏,正是日前所见的袁承志与安小慧,想到木桑之言,霎那间脸色惨白,嘴唇颤抖。
突听一阵爽朗的笑声,响了起来,云伯天笑道:“袁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袁承志抱拳说道:“云兄神技,真让小弟叹为观止。”说着目光投向了温家中堂。
原来这十二柄飞刀一齐嵌入墙壁,却都离开温方施身子寸许,致使墙壁上整整齐齐出现了一副温方施的身体轮廓。可他身子不但毫发未伤,就连衣服也没划破一点。
如温方施这般发射多枚暗器,分别命中不同目标,已是难能可贵,但像云伯天同时发出十二柄飞刀,绕着一个飞动躲避中的人,画出一个人形,那可说是神迹了。
无论是眼力、准头,已臻武学绝诣。
所以才让温家五老这等蛮横的高手对于外人擅自闯入家中,都一时顾不得询问。
温方施转头看着墙壁,又是惊骇,又是心酸,浑没想到自己苦练数十年,纵横江湖的绝技,在云伯天面前根本不足一哂,伤心之余,却也不禁佩服,长长吐出一口长气,抱拳说道:“没想到崆峒派竟出了你这样的奇才,姓温的算是服你了!”这话说完,好似苍老了数十岁。
奇兵门是崆峒派最具特色的一门,其特点在于所用兵器短小,而且是在花架门的基础上脱颖而出,集攻击与欣赏为一体,姿势优美,攻击巧妙。
况且木桑道人暗器手法之精妙,更是各家各派武功所不及,他传授陈圆圆之时,云伯天看见他的手法,已明其理,将之融汇在自身所学之中,以“无相神功”施展出来不着痕迹,天衣无缝,更加夺人心魄。
就是云伯天自己施展出这一手,也有些出乎意料,心道:“我与木桑道人一战,这长进可是不少啊!”他隐隐明白了无相神功最后要义,什么叫能容、能化、能蓄,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突听安小慧叫道:“快还我们金子,谁乐意看你们佩不佩服!”
“什么?”温家五老对望一眼,很是疑惑。
温青青拿了黄金,并没有告诉他们。
几人目光是何等锐利,一瞧袁承志,已看出他虽然年轻,却是一位内外兼修的高手,心中暗想:“此人潜入我家,我等都未听见,轻功着实了得,莫非现在江湖上的年轻人,都如此厉害,我们真是老的不中用了?”
温方施在云伯天手里吃了亏,听闻一个黄毛丫头在自己家里大呼小叫,怒气难抑,猛地转身,瞪目喝道:“小娃娃胆大妄为,潜入我家,还敢在此放肆,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当温家是好欺的!”
说着双手一扬,呜呜风动,白光闪烁,六柄飞刀飞向袁承志与安小慧。
温方施总不能任谁都能来温家撒野了,所以绝技再出,先飞六刀,再发六刀。
袁承志看出厉害,双手在空中一阵乱抓,随抓随掷,十二柄飞刀先后抓在手中,一抓入手,便向旁边连续掷出。
夺夺一阵响,十二把飞刀钉在了板壁上。
温方施生平绝技一天之内两度失手,不及沮丧,与其他四老都是大为变色。
五人一齐飞身扑出,圈在袁承志身周,眸子里精光迸出,同时喝道:“你是金蛇奸贼派来的吗?”
温青青心惊肉跳,不知不觉揪紧了母亲衣襟。温仪也是心头巨震,心想:“这门功夫,他哪里学来的?”
袁承志空中抓刀的手法,确是得自《金蛇秘笈》,昔日金蛇郎君对战五行阵时,曾经以之破解温方施飞刀,温仪见过。
袁承志练了这门功夫后,从未用过,先见云伯天抓刀手法精妙绝伦,他武功虽高,也是少年心性,不免技痒。
一见温方施飞刀来袭,便露了这一手绝招,本想与云伯天一比高下,谁知这五老神色如此凶恶,好像要吃了自己。
袁承志根本不知道金蛇郎君与温家的恩怨过节,此番只是碰上安小慧,随他来找回黄金的。
只见他一脸茫然,抱拳说道:“几位老爷子,不必生气,我家妹子在江南地面上,失了一批黄金……”微微一顿,看向温青青:“承这位姑娘看的起,让我等来温家寻金,还请诸位看在闯王的面上,归还黄金!”
温家五老本不知黄金之事,此时听袁承志说到闯王,知道他在北方势大,江湖豪杰归附者众,心中也颇为忌惮,但这五兄弟素来爱财,夏雪宜下落牵扯到一笔大宝藏,怎能罢休?
而且金蛇郎君多年来不闻消息,今日先是云伯天出头揪出陈年往事,如今又有金蛇传人驾临,这两人刚才显是认识,难道这两人打算一举覆灭温家,为金蛇郎君报仇?
温方达手中铁戟一指:“我们不管什么闯王不闯王,就只问你金蛇恶贼的下落!”
温方山却目光一转,对云伯天笑道:“云世兄,贵派前辈死在金蛇恶贼手中,你我同仇敌忾。今日若不从这小子手中问出这恶贼下落,报仇雪恨,这一身武功该怎么使的动啊?”
云伯天深知袁承志的底细,迟早要与他这个金蛇传人做过一场,看看是李拙道人不如金蛇郎君,是自身修为原因,还是本派武功的问题。
只是此时时机不对,自己若与袁承志动手,以他的武功、内力,自己纵然能胜一招半式,也必不轻松,或者根本就是两败俱伤,岂不是给了温家坐收渔利的机会?
但面对金蛇传人,不与之动手,这可就真的不肖了。只好含糊说道:“老爷子想必瞧错了,袁兄弟乃是华山派穆老爷子门下!”
温方悟两眼一翻,冷笑道:“哪里错了?我等与金蛇恶贼交手的时候,你还没……”
他本想说你还没出生,觉得不敬又咽了下去,对袁承志道:“你若是华山派弟子,知道金蛇恶贼下落,更有可能,你说是不说?”
原来昔日金蛇郎君就是将温家五老与崆峒派两人骗到华山,试图借助穆人清之手脱身。虽然后来被何红药所救,可他们曾在穆人清居所躲藏。五老曾经在华山找寻,却被穆人清显露神功吓退。此刻云伯天一说袁承志是华山派弟子,五老更加笃定他与金蛇郎君有关系。
只见袁承志拱手说道:“晚辈与金蛇郎君无亲无故,连面也没有会过。不过他在哪里,我倒也知道,就只怕这里没一个敢去见他。”
在他心中,金蛇郎君已如半个师父,隐隐与木桑道人相似,听他们口口声声的把金蛇郎君叫作“金蛇奸贼”,心中说不出的气恼,但神色间神情仍然恭谨。
此话一出,五老无不惊怒,纷纷厉声叫道:“谁说不敢?”“这十多年来,我们哪一天不在找他?”“这奸贼早已是废人一个,又有谁怕他了?”
“他在哪里?”“快说,快说!”
叫骂声稍稍平息,袁承志才笑道:“你们真的要去见他?”
温方达踏上一步,逼视于他,说道:“不错。”
袁承志笑道:“见他有什么好?”
温方义怒道:“谁跟你开玩笑?快给我说出来!”
袁承志道:“各位身子壮健,总还得再隔好几年,才能跟他会面。他已经过世啦!”
温仪似被人当胸打了一拳,脸上血色全无,身子簌簌发抖,忽地两眼一闭,当即晕倒,
温青青心里有所准备。一直看着母亲,急忙扶住。
这件事五老也是第一次听到,均是大为震惊,盯着袁承志,不胜愕然。
袁承志眼见温仪晕倒在温青怀中,浑然不明何故!
温方山连骂:“冤孽。”
温方义对温青青道:“快把你妈扶进去,别丢丑啦!”
温青青眼眶登时红了,哭叫道:“我妈听见爸爸死了,自然伤心,有什么丢丑的?”
温方义早就对温青青母女不满,听她又顶撞自己,将温门奇耻大辱说于众前,不由心生杀意。身子倏晃,掠过丈许,袖挥掌起,拍向温青青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