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丘刚欲伸手,兽皮突然无风自燃!青烟凝成猞猁虚影扑向他面门,却被侍者及时罩上琉璃盏:“您瞧,这反噬禁制还未解除,实在抱歉。”
他苦笑着擦了擦因紧张生出的汗液,“古修秘术多诡谲,若非寻常法决不合道友心意,我也也不敢轻易拿出这残卷,现下来看,这古法也是不成了。”
日头渐高,林丘倚在雕花槛窗前,看聂晟蹲在庭院与一群风吼兔幼崽嬉闹,少年掌心托着偷藏的蜜饯,兔群挤作毛茸茸的雪团争食,长耳扫过他脸颊时惹得他咯咯直笑,这般鲜活场景,倒让他不自觉地想起前世去孤儿院里做义工时,那些围着他抢糖吃的孩童。
倏地,一阵喧闹声自楼下传来。
“道友!门口有人闹事,可否劳您暂避?”侍者急促的传音打断思绪。
林丘挑眉下楼,正见朱漆大门外围满好事者,一名身披蓑衣、面画五彩的赤足少年正与万兽斋前的护卫对峙,他腰间竹篓“嗡嗡”震颤,无数黑甲虫从篓缝钻出,在地面聚成大大的“冤”字。
“万兽斋店大欺客!我这《百蛊诀》乃祖传虫修秘术,你们竟说是废纸!”赤足少年嗓音嘶哑,挥动的手背爬满蛛网状青筋。
门外巡值的护卫已然祭出法剑掐诀准备随时起手,寒光映出他篓中窜出的血线蜈蚣——那蜈蚣额生双瞳,赫然是一阶中期灵虫!
林丘瞳孔骤缩,推演面板在识海中剧烈震颤,金光如锁链缠上那卷被扔在地上的残破古籍。
【检测到二阶虫修秘法《百蛊万兵诀·残卷》】
“小兄弟,我此前早就言明,你这控虫法决虽是二阶层次,却是残缺的厉害,修炼法决也难以补全,因此我们做不了这桩生意,还请你见谅。”先前接待过林丘的侍者快步走出,嘴角一阵抽搐,颇为无奈。
门外的护卫在更多意义上只是战略威慑,能不出手便不出手,若是事情整不明白,反倒是他们这群耍嘴皮子人的不是。
“那行,我也不为难你,让那小老头出来给我道歉,你让他出来当着大家伙的面说一说这到底是不是废纸!”
赤足少年面色愤慨,越说越是激动,非要那一楼大厅里的鉴宝师出来亲自给他道歉不可。
此时,万兽斋前人群熙熙攘攘,端的是人来人往,朱漆门匾被金阳镀上一层辉边,檐角铜铃在风中轻颤,惊得栖在斗拱间的灰雀扑棱棱飞起。
虫修少年赤足碾过青石板缝的薄霜,足底青筋虬结如老树盘根,背篓里血线蜈蚣的触须焦躁地拍打竹篾,发出细密的“沙沙“声。
鉴宝老者攥着鲛绡帕子的手微微发抖,帕角绣着的金蟾吞月纹被冷汗浸得发皱。
迫于压力,不得不走出来给个说法。
他余光扫过二楼廊柱后窥视的几位同僚——那些平日就与他不对付的鉴宝师正等着看他笑话。
若此刻当众认错,不出明日坊间便会流传“万兽斋鉴师走眼”的消息,店面新立于青崖不久,要是闹出此等笑话,东家定会剥了他的绶纹袍;可若继续僵持,自己首当其冲也难以收场……
“小老儿眼拙,看不出道友家学渊源。”老者从牙缝里挤出这句模棱两可的话,脖颈涨得紫红,他故意将“家学”二字咬得极重,似乎不甘心就此低头,于是便暗指对方是偷学秘术的野修。
从专业的角度来看,这位鉴宝师的结论其实并没有什么错,现在被当众骑脸落了面子自然不甘。
“万兽斋在这坊市虽是新立,但万兽商会早已开门迎客多年,我一乡野俗修亦有耳闻!”虫修少年突然抬脚跺地,篓中窜出的蜈蚣凌空甩尾又落回背篓,周围的围观人等纷纷惊呼着退开,唯恐波及到自己。
大门口巡值的两个护卫手中掐诀,对着虫修少年怒目而视,怀中法剑吞吐青光,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之势。
那鉴宝老者双眼空洞,面色因局势焦灼而变得胀红,又临骑虎难下之势,只见他嘴角抽搐,手指颤抖,也不知是急,也不知是气,这可当真是,开口认错也不是,杵在原地也不妥。
巡值护卫可不关心鉴宝老者身前事后的种种,他们的职责便是护卫这万兽斋。但凡敢对万兽斋产生威胁的,他们不介意让对方尝尝两个练气六层外加中品法剑合击的威力,那等声势,练气后期也不敢正面硬抗!
此前围观的吃瓜群众们看到如此阵仗纷纷退的更远一些,哪怕是胆子大的都距离这虫修少年有数丈距离,生怕被拉入战圈受到波及,再说护卫法剑锐利,虫修手段诡谲——瓜是要继续耐心吃的,险是绝对不会碰的。
现场静的似乎只能听到风吹檐角的呼呼声与落叶飘零的簌簌声,在场众人近乎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慵懒的声音自鉴宝老者身后的木梯处传来。
“且慢。”
一散修模样的少年踏着粗布靴底行过鎏金雕花的台阶,震落几粒嵌在缝隙间的香灰,只见他双臂抱胸,嘴角叼着一根‘风絮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虫修少年。
虫修少年猛地抬头,背篓撞得腰间铜铃叮当乱响,他脸上的彩绘也随着肌肉抽搐扭曲,宛如庙会上剥落的傩戏面具:“你是何人?莫要多管闲......”
“韩六,一介散修。”林丘淡然一笑截住话头,袖中滑出盛着地龙根毒液的琉璃瓶,紫黑色浆液在日光中泛起蛛网状血纹,瓶口封印符纸无风自动。
这毒液似乎对背篓中的血线蜈蚣有着莫大的吸引力,那一对触须隔着竹篾窸窸窣窣地摆动,甚至想要挣脱背篓的束缚,虫修自然也察觉出了自家灵虫的异样,开始正视面前的慵懒散修。
林丘叼着风絮草老神在在,拇指摩挲瓶身浮雕的树纹,状似无意道:“你我散修一场,不如……交个朋友?”
鉴宝老者知林丘手中毒液不俗,这虫修少年也似乎心动。
他当即如蒙大赦,连忙拱手:“三楼雅间已备好茶点,两位道友尽可慢慢商谈!”
但见其枯指掐诀,屏风上悬浮的《朝凤图》栩栩如生,屏风鹤影引颈长鸣,羽翼掀起的灵风似乎在为二人接风洗尘,又似在庆贺自己(鉴宝老者)‘重获新生’。
周围原本打算吃瓜看热闹的人群顿感无趣,纷纷散了,其他街道灵宠铺子的人马原本打算过来看看同行是如何吃瘪的,结果还没来得及赶过来,就已经结束了,一个个垂头丧气,仿佛是他们吃了一场大亏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