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街角飞檐上挂着的晨露早已被迸出的暖意蒸发,秋阳将青石板上的薄霜映得有些融化。
聂晟拽着林丘的袖口,靴底“哒哒”踩碎枯叶,活像只撒欢的幼犬:“林大哥快些!万兽斋辰时开门,去晚了湍云貂该被抢光了!”
少年发梢沾着草屑,眼底却亮得惊人,有些神经大条仿佛昨日与地龙根的生死厮杀不过是一场无关痛痒的游戏。
林丘被他扯得踉跄半步,无奈摇头轻笑,目光扫过街角蒸腾热气的灵粥摊——雾气中浮动的米香与妖兽肉腥气交织,勾得人腹中微鸣。
万兽斋的朱漆大门高逾三丈,门外蹲踞的狻猊石像口衔铜铃,晨风掠过时“叮当”作响。
五层重檐斗拱如叠云堆雪,琉璃瓦在曦光中流转金芒,门楣上“万兽”二字以金丝嵌成百兽奔腾图,豹尾狼鬃纤毫毕现。
聂晟动兔般仰头张望,险些被门槛绊倒,幸而被林丘拎住后领:“仔细摔了门牙,你姐又要罚你抄经。”
入门便见一方鎏金水景,三尾赤鳞鱼在白玉池中搅动涟漪,鱼尾轻轻扫过水面竟凝出巴掌大的火云。
穿灰绸短打的侍者迎上前,袖口绣着的百兽纹随动作起伏如活物:“两位道友想看些什么?一楼多为幼宠,二楼以上需验资方可入内——”
话音未落,聂晟急不可耐地扑向右侧璃笼。
只见笼中蜷着一只通体雪白的湍云貂,耳尖缀着冰晶似的绒毛,见人靠近便懒洋洋甩尾,七色虹光自尾尖喷涌而出,在琉璃笼壁上碎成星纱。
少年鼻尖紧贴笼栅,呼出的白雾惊得小貂“吱吱”炸毛:“林大哥!你看它尾巴会下彩虹雨!”
侍者忍笑递上一枚冰晶果:“小道友不妨喂它试试?”
湍云貂嗅到果香,立刻蹿到笼边捧住果子啃食,虹光随着咀嚼节奏忽明忽暗,一旁的聂晟转头眼巴巴望来,原来这小子混上上下都不足三十块灵石,乘坐飞舟耗费大半,现在遭逢心欢的小宠却只能干看着。
而林丘却已走向东侧展柜——玄铁架上摆满妖兽材料,标注的收购价比坊市均价还要高出小半成。
“劳烦将这些换成灵石。”他卸下储物袋轻叩柜面,横放的鎏金秤盘折射着穹顶嵌的月光石,将林丘半边面容映得忽明忽暗。
他状似随意地将幽影狼瞳搁在鲛绡上,墨绿瞳孔在光线下泛起涟漪般的波纹——这是炼制神识类法器的核心材料,昨夜他特意用兽髓液养护过,此刻正散发着诱人的阴属性灵气。
“原来是一阶中期妖兽独目幽影狼的瞳子,品相倒是不错。”老者枯指拂过狼瞳表面,精纯的阴煞之气立刻攀上他指节,柜台下的寻宝鼠突然直立而起,鼻尖冲着狼瞳剧烈抽动。
“十块灵石。”老者袖中滑出特制的玄冰镊,“只是这瞳中阴气稍显驳杂,需请炼器师用离火淬炼三日方可。”
“十五。”林丘指尖轻点盛放血纹火羽的玉匣,赤红羽尖“腾”地窜起寸许火苗。
两对火羽在鲛绡上铺开时,竟自行交织成半幅火鸾纹路,热浪刹时间升腾三尺,柜台外传来幼宠惊慌的啼叫,这同样是炼制火属性法袍又或是扇羽类法器的主材料。
老者掏帕子擦汗的手顿了顿,这两对火羽比他上月经手的那批品相更佳,羽管中残留的火韵竟能有如此声势。
他刚要习惯性地开口压价,却见年轻人又摸出个拇指大的琉璃瓶,紫黑色毒液在其中缓缓流淌,偶尔泛起蛛网状的猩红光纹。
“再看看这毒腺萃取液。”林丘拔开瓶塞的瞬间,老者袖中飞出一道银链,链首的玉蟾蜍张口吞下逸散的毒雾,蟾身霎时泛起紫斑,背上的金钱纹却亮起驱毒金光。
“好东西!算作十块灵石不二价。”老者劈手扣上瓶塞,脖颈青筋暴起,“这毒液虽好,但未经淬炼也极易遭受反噬,这个价格可不低了。”
“这三样宝材,一共三十块灵石,我至少要收到这么多,不然不够本钱。”林丘双臂抱胸老神在在地开口,眼神中流出精光,这鉴宝老者一时间竟是稍稍有些愣住。
眼下的这位年轻人,说话沉稳,办事进退有度,神情还拿捏地极准,他竟是丝毫找不出可以压价的破绽,这似乎也不像是寻常散修,或许是外出历练的大族子弟也说不准?
给自己内心加戏的老者怔住一瞬,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那就三十块灵石,我个人自作主张再添送给小友两块灵石算是交个朋友,往后再有宝材,还可拿来交易,若是看上了三层之下的物什,老夫给你打九折。”
林丘顿首应允。
最终,三十二块灵石叮当入袋。
其实他身上还有一些材料可以用来交易,但三十块灵石差不多就是他这个层次能守住的上限,交易的财货越多,自身遭逢的风险就越大。俗话说财不露白,他早已洞悉此间道理。
至于身上仅剩的玄铁犀牛角,他非但不打算继续交易,还准备请一位炼器师帮他打造成一件防御法器,以此来弥补自己没有防御法器的短板。
每次战斗都靠【破碎血盏】硬抗肯定不行,况且这般法门也不能无限使用。
就此,有一件属于自己的防御法器才足以让他真正安心。
这时,二楼倏地传来聂晟清亮的笑声,少年怀中不知何时多了只绒球似的雪鼬,正龇牙啃他腰间玉佩,侍者见状笑道:“令弟眼光毒辣,这冰魄鼬虽是一阶初期,却擅寻灵矿,道友若有意,本店可包一年的饲宠丹。”
二楼格局更为开阔,檀木架上错落摆放着灵兽环、御兽牌等法器,最内侧的玉简区浮着淡淡青光——林丘指尖掠过《灵鹤驯养诀》《火蜥共鸣术》等玉简,眉头越皱越紧——尽是些品阶不高的共感法门,与控虫之术毫无干系。
“道友寻的可是偏门驭兽术?”侍者察言观色,引他至角落暗柜前,“此物虽残破,却是从筑基洞府流出的古卷,要不道友品鉴一番?”鎏金托盘上躺着一卷焦黄兽皮,边缘虫蛀痕迹斑驳,正中以朱砂绘着扭曲符纹,乍看像群蚁抱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