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趣带着程处默，叫过了同样着高山冠的太子内坊内给使：“记住了，这就是为我们这些残缺不全的人说公道话的程御史。”
“恩不恩的不说，至少我们不能害程御史，知道吗？”
“记住了！”
一群内给使向程处默叉手为礼。
内给使没有品级，数量却很庞大。
成事他们不一定行，坏事却不一定不行。
程处默拱手还礼：“客气！老程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见到程处默真没有半点歧视的眼神，一干内给使的笑容真实了许多。
丽正殿内，除了太子李承乾，还有通事舍人李德謇、从四品上太子左卫副率刘仁实。
刘仁实低调，不太出名，他阿耶是尉迟宝琳那厮的顶头上司，卫尉卿、任国公刘弘基，受义安王李孝常造反牵连免官，一年后起复、恢复爵位。
哪怕是程咬金，得天子的信任度也要排刘弘基后头。
太子左卫率有翊卫一千五百人，下面还有广济鹰扬府等三府兵力可调，加上辅兵妥妥过五千，是十卫率中少数能作战的。
至于太子左卫率名下的亲卫、勋卫，属于花架子，不过是安置官员子嗣罢了。
要说丽正殿中官员的特点，那都是二三十岁，没有一个岁数到四十的。
入座上酒菜之后，李承乾吐了口气：“自少师患疾之后，这些詹事府官员越发倚老卖老，孤多动一下就劝谏，张口闭口就是秦二世、隋炀帝。”
“幸得程御史仗义执言，方让他们收敛些许。”
李德謇摇头：“不知道为何，东宫总是进这一类僚属。”
不，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
延康坊那位得到恩宠，然后某个歪了心眼的人，打着“为太子好”的旗号，将这些极品送进了东宫。
刘仁实不说话，目光只落在程处默身上。
程处默笑着饮了一盏春暴酒：“那是殿下仁慈，不舍得用权利折磨人，让他们恍然觉得自己是东宫之主罢了。”
李承乾举盏，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程御史不妨展开说说？”
程处默先将御史大夫韦挺的手段说出，然后附带一句：“谁再不识好歹，殿下信口讲几百字方向正确的废话，让他们就此写出万字的心得。”
“噗”的一声，刘仁实一口酒喷到地上。
损，实在是损！
用毛笔书写的时代，每天写个一千字都是了不起的成就了，一万字得写一旬！
李承乾笑了一声：“要是有人真挺下来了呢？”
诶，散发思维不懂么？
程处默细细指点：“写完一篇，还有三篇。实在不行，他们十天能写完的，下次勒令他们八天写完。”
权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
当然了，这种缺德事，还是要有一个指定目标的，不能殃及池鱼。
程处默的主意，主打一个合理合法地折磨人。
张玄素再来咆哮，让他写，一篇写不够写十篇，看他肝火是否还旺。
题目定些忠君爱国、君臣有别，或者让他们几个高级僚属剖析袍服下的小，相互揭发什么的，看看东宫还有没有那么嚣张的官员。
李德謇犹豫了一下：“这些法子虽好，却治标不治本吧？”
程处默笑了：“殿下依靠尚在，何惧风雨扑面来？”
李承乾嘴角动了一下：“象儿已于十二月出生，孤请阿娘来看望一番？”
长孙皇后没有第一时间探望，自然是因为李象身为庶子。
嫡庶有别这个观念，在这个时代是金科玉律。
皇后入了东宫，李承乾自然能哭诉僚属的嚣张。
就算李世民心思不定，长孙皇后总是真心实意支持李承乾当太子的。
李承乾压制不住东宫僚属，长孙皇后总可以的。
十三岁的李承乾当阿耶，啧啧……
“若延康坊咄咄逼人，当如何？”李承乾终于说出了心头的疙瘩。
程处默一笑：“以退为进。”
就算李世民真的属意李泰，朝堂上那些坚定拥护“立嫡立长”的大臣也不是吃素的。
李泰的靶子一树，自然会有大臣教他做人。
“孤有意延请程御史兼正六品下太子文学，不知御史意下如何？”
李承乾这话，让程处默想高歌一声：这一张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破船？
这是李承乾能拿出的最大诚意了。
东宫位置虽然不少，五品以上却是李世民与吏部才有权安排的，要不然张玄素之辈能那么嚣张？
这一个兼任，直接让程处默跳了七级，诚意满满。
程处默当然知道，外力不足时，可能宫废——也就是太子被废。。
但他身为宿国公府嫡长子，当誓死支持立嫡立长的制度。
如果一切照旧，程处默不白穿了吗？
“臣程处默谢殿下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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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之内，僚属的日子难熬了。
张玄素苦谏：“殿下，程处默不过一介莽夫，何德何能为太子文学？请殿下收回成命！”
李承乾也不跟张玄素争吵，只是从古籍里拼凑出几百字的“君君臣臣”，让张玄素十日内写出一万字心得。
“想来这点小事，难不倒少詹事吧？户曹出身，应该不耽误少詹事唾沫四溅。”
李承乾一句话将张玄素架了起来。
东宫僚属里，数张玄素屁话最多、声音最大、态度最差，这个手段自然优先照顾他。
李承乾让他把话写成文章，哪里错了？
字数多……为什么不反思一下，那么多年了，说话越来越快，写字越来越慢，是不是一身本事都在嘴上了？
张玄素脸色尽黑，最后却只能叉手：“臣张玄素领命，定在十日内上交。”
一万字的文章，带草稿就得一万三千字以上，正文不能涂改，更不能滴墨成点。
别说是坐着写，就是撅着腚写也写不出来！
谁出的这主意，缺了大德！
于志宁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在李承乾面前出声。
糟了，太子已经娴熟地运用自己的权力，以后想欺他一下都难了。
毕竟，写万字这杀人不见血的刀，实在是太狠了。
杜正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轻叹一声。
自己这个门下坊左庶子，只管为天家父子当个沟通的桥梁罢了。
没错，左庶子设置有二位，他与于志宁都是左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