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城西部巡逻的右骁卫翊府中郎将高侃，清晰地听到了程处默的话语。
程处默点出梯真达官与步讫若浑河，让高侃心头有数，得在四方馆外多派点兵力了。
不管程处默是不是在故意提醒，这个人情高侃得领。
高侃不至于天真地认为，薛延陀派两名将领来是为了蹭四方馆的官厨。
薛延陀有将领悄悄相随，吐谷浑有没有将领跟从呢？
一瞬间，高侃觉得担子重了不少，幸好他的抗压能力还行。
实在不行就再抽府兵进右骁卫当值——也叫上番。
四方馆内，人老成精的唐俭，自然也看出了程处默的用意，笑容越发灿烂。
这个貌似胡闹的程处默，行事自有一番深意，不枉老夫想提携他一番。
程处默与僚蛮同归一舍，饮着茶汤，吃着零食——也叫小食，闲扯着他们所求之事。
“南平僚之事已经确认，将在元日大朝会宣布，并准剑荔王及以后酋首子孙一人入国子监。”
朱之阁闻言大喜。
大唐最高学府之一的国子监，对他们来说求之不得啊！
“东谢蛮、西赵蛮、牂牁蛮的农具，因为羁縻州的身份，可以给，不能白给。”
“药材、牛马等物产，大唐会让少府监诸互市监公平估值。”
虽然还是要付出代价，谢文豪、赵诺、谢元礼却已经知足。
毕竟，三蛮最大的问题不是没有物产，是物产没有合适的渠道转换为财富。
山高水险，货物想输出都不容易啊！
三蛮又不想与南平僚那样内附，宁愿保持相对的独立性，得到的好处当然是有限的。
能得到这个程度的好处，已经是李世民格外开恩了。
三人迅速用蛮语交流，之后谢元礼小心地询问：“程御史，要是我们用金矿、铁矿、磷矿、铝矿作为交易，能否让我们酋首的子嗣也进国子监？”
程处默顿了顿：“本官不敢妄下结论，得报到陛下那里，由陛下决断。”
“不过，你们三蛮最大的问题不是矿产，是道路啊！”
“不提物产，你们最大的问题在于，道路狭窄、艰险，不拓宽一番，怎么把物产运出来？”
谢文豪、赵诺、谢元礼相视而笑。
道路问题，有天然的地貌原因，也有诸蛮想凭借道路艰险阻止外敌入侵的因素。
有利有弊，这也导致诸蛮的物产不容易与外界置换。
所以，程处默的好意他们心领了，拓宽道路什么的，坚决不会去干。
致富与保土之间，他们果断选择了保土。
各有所求的状况下，气氛很融洽。
“诸蛮的马匹，驮、挽、乘兼用，可以考虑把多余的马匹交给互市监。”
“坝子里头的耕种？小问题，东市、西市的程氏犁坊已经开张，新出的曲辕犁只用一头牛就可以拖着开垦了。”
程处默也为自家的曲辕犁开拓销路。
曲辕犁的行情远超程处默想像，仅仅是司农寺、工部屯田司的订制单子就超过三万架曲辕犁，两市犁坊那些销量倒只是点缀了。
程家上庄都在赶着组装犁，现在的犁铧与其他部件都是交给外头可信的作坊制作。
看在程处默的颜面上，僚蛮多少会买一些曲辕犁回去，好用了就会拆开仿制。
没有技术壁垒的东西都是这下场，程处默也乐见曲辕犁遍传天下。
天下那么大，程氏吃不下所有市场，也没必要去斤斤计较。
朱之阁眼睛一亮：“还有这好东西？”
大家都靠耕种吃饭，上山打猎只是偶尔为之，有这东西能省多少事啊！
原先要驭使两头黄牛才拖得动的犁，现在一头牛就能办到，多出来那一头牛不就能卖了换其他急需的物品吗？
水牛？
蛮人居住区域是以黄牛为主，水牛占比很低。
马匹偏矮小，耐力很好，唯独打仗不行。
把僚蛮的需求、能兑换的物产梳理了一下，程处默写了文牒，交给崔行功转呈李世民。
一不小心就磨到了晚参时候，程处默悠悠地回到御史台，参见了御史大夫韦挺，在他难看的脸色中潇洒下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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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国公府。
程处弼见到程处默，咯咯笑着张开双臂索抱。
程处默小心翼翼地用臂弯支起程处弼的头颈，小臂托住他的背，轻轻地摇摆。
“大郎这姿势，倒像是带过娃儿的。”崔氏赞了一声。
程处弼骨骼还格外柔软，不能竖着抱，打横抱着才是正确的姿势。
程咬金呵呵一声：“二郎是他帮着带大的。”
论带娃，程咬金还不如程处默。
程处默逗着程处弼：“阿弟快快长大，兄长带你骑马。”
程处弼眉开眼笑，咿咿呀呀地应和着。
蓦然，程处弼小脸一垮，哭了一声。
程处默娴熟地从襁褓中抽出一块尿布，换了一块干净的上去，程处弼迅速恢复了笑脸。
程咬金询问：“大郎建议东谢蛮、西赵蛮、牂牁蛮拓宽道路？”
程处默笑道：“说不说在我，做不做在他们，无所谓的。”
都知道这建议多半会被束之高阁，也没有太多闲话。
除了蛮人注重的安全因素外，修路要耗费大量人力畜力也是一大难题。
“倒是这蛮马，除了不能打仗，其他方面都好使，要不是同州乔氏赔了十二匹马来，我都想弄几匹来用。”
程咬金略为遗憾。
“等阿弟长大一些，兄长弄一匹蛮马给阿弟好不好？”程处默跟程处弼说话。
程处弼乐得手舞足蹈。
放学归来的程处亮哼哼：“兄长，我也要！”
程处默笑了：“好，你们一人一匹。”
崔氏忽然开口：“国公，府上的子嗣终究单薄了些，人家越国公有九子，宿国公府怎么也得有五六个才行啊！”
“生了程处弼，我就心满意足了。国公，纳妾吧。”
崔氏不想再经历分娩之痛，还想再有子嗣，自然只有纳妾一途可走。
程咬金想了一下：“从程家上庄选一个放籍，然后纳入府中吧。”
这就显露细节了。
部曲、匠户、乐工都属于半个奴籍，根据“良贱不婚”原则，连成为妾都不行，要先放籍为良人才能纳为妾。
纳部曲家眷为妾，只有一个原因：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