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的昆明，秋风吹过学校操场，凤凰花瓣铺了薄薄一层，像漫画里渲染的背景。李牧云坐在初三（1）班靠窗的课桌前，手里转着一支磨得发亮的旧钢笔，目光却飘向窗外。昨晚他又熬夜翻《七龙珠》，孙悟空大战弗利萨那段太燃了，他甚至梦见自己使出“龟派气功”，把敌人轰飞。可早上，姑姑盯着他桌上的漫画书皱眉：“初三了，还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考不上高中怎么办？”他没吭声，心里却有点堵——他知道姑姑是为他好，可那些漫画就像南诏的风，停不下来。第一节是语文课，赵老师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摞试卷，脸色严肃。她站在讲台上，推了推眼镜：“这次默写，南诏课文，又有一半人错了。李牧云，你站起来。”李牧云一愣，放下笔站了起来，心跳有点快。赵老师眯着眼看他：“你不是爱学南诏吗？‘南诏国蒙氏，起于唐开元’，下一句呢？”李牧云低声答：“‘传十三世，至段氏而亡’。”赵老师哼了一声，把试卷往桌上一放：“还好没忘。可你作文又是写侠客仗义，眼圈都黑了，昨晚又熬夜了吧？”教室里几个人偷笑，张大嘴在后面捂着嘴，肩膀抖得跟筛子似的。李牧云挠了挠头，咧嘴一笑：“老师，我就是随便写写。”他嘴上轻松，心里却有点酸。昨晚看《七龙珠》时，他想象自己像孙悟空一样，拳头硬，心更硬，可现实里，他还得面对试卷和姑姑的唠叨。赵老师瞪了他一眼：“随便写？我看你是心思不在课本上。坐下吧，别让我失望。”李牧云坐下，心里暖了暖——赵老师语气严厉，可眼里藏着点期待。下课铃一响，教室热闹起来。张大嘴拍着桌子凑过来，大嗓门喊道：“牧云，昨天游戏厅我又赢了，《街霸》连胜六局！隆的升龙拳帅爆了！”李牧云挑眉：“你还敢去？上周被老板赶出来不是挨了你妈一顿骂？”张大嘴嘿嘿笑：“没事，我妈昨天加班，我溜出去玩了两小时。牧云，你啥时候跟我去？我教你！”李牧云撇撇嘴：“没空，姑姑管得严。”他嘴上拒绝，心里却痒痒的——《街霸》的机子他也想试试，可零花钱都攒着买漫画了。张大嘴挤挤眼，低声说：“对了，昨天操场看到林婉儿了，她跟初三（2）班的陈浩说话，笑得跟花似的。全校都传她喜欢那家伙！”李牧云手里的笔顿了一下，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林婉儿跟他同年级不同班，小学就认识，河边摸鱼时她总是管着他又护着他，像个小妹妹。可最近她老提陈浩，那个篮球队的帅小子，他听一次就烦一次。他低声说：“她喜欢谁关我啥事？”可声音里藏不住酸味。张大嘴哈哈笑：“别装了，大哥，你脸都跟锅底似的！我看你是喜欢她吧？”李牧云瞪了他一眼，心里乱糟糟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烦陈浩，还是怕林婉儿离自己远了。“别嚷了，走，去操场。”李牧云拍拍桌子，背起书包往外走，想吹吹风冷静一下。操场上几个初一新生在踢球，笑声传得老远。他靠着栏杆，手里捏着爷爷留下的铃铛，冷冷的，像个影子。他正发呆，张大嘴喊道：“牧云，你看那边！”他顺着看去，操场角落围了一群人，吵嚷声越来越大。挤过去一看，是个初一新生被几个高年级学生围着。领头的王强叉着腰，嚣张地说：“喂，小子，昨天说了，每周二十块，不然别想好过！”新生低着头，手里攥着书包，声音细得像蚊子：“我……我没钱……”王强冷笑，抬脚踢飞一本书，骂道：“没钱就滚！”李牧云皱眉，想起《七龙珠》里孙悟空面对强敌的眼神，心里一股火蹿上来。他攥紧拳头，可又想起姑姑的话：“别惹事，考高中要紧。”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喂，你们干嘛欺负人啊？”李牧云扭头一看，是林婉儿。她站在人群边，手里拎着个水壶，皱着眉瞪着王强。阳光下，她的马尾辫晃了晃，像那天河边的笑脸。李牧云心跳快了一拍——她怎么在这儿？王强瞥了她一眼，不屑道：“小丫头，滚一边去！”说完，他伸手要去抢新生的书包。李牧云再也忍不住，脑海里闪过孙悟空的身影。他迈步上前，低声说：“东西还给他。”声音冷得像漫画里的台词。王强转头，眯眼打量他：“哟，李牧云，又是你这小子？”张大嘴跳出来，指着王强喊：“他是我大哥，有种冲我来！”王强冷笑：“好，那就先收拾你！”他挥拳朝张大嘴砸去。李牧云脑子里全是《七龙珠》的画面——孙悟空的快拳，贝吉塔的硬抗。他侧身一闪，左手扣住王强的手腕，往外一拧，王强手臂一麻，身体前倾。他右脚踏前半步，像升龙拳的起势，肩膀微沉，一个利落的过肩摔，把王强摔在地上，尘土飞扬。动作干净，像漫画里练了千遍的招式。王强的跟班愣了一下，想冲上来，李牧云冷冷一瞪，他们缩了回去。
周围炸开了，有人喊：“帅啊！”林婉儿愣在旁边，小声说：“牧云，别打了……”她眼里有点担心，又有点亮。李牧云回头看了她一眼，心跳更快了。王强爬起来，捂着肩膀瞪着他：“你等着！”说完带着人跑了。没多久，赵老师赶到，皱眉看着李牧云：“又是你？”他顿了顿，看了看地上的书和瑟缩的新生，声音缓下来，“王强那小子不是好东西，你这次算有点道理。可学校不是打架的地方，下次别这么冲动。”李牧云低头，心里一暖——赵老师这是护着他？张大嘴小声嘀咕：“老师，我就喊了句……”赵老师瞪他一眼：“你少说话，净惹祸！”放学后，李牧云背着书包往家走，路过小摊贩，烤红薯的香味飘过来，他摸摸口袋，只剩两毛钱。他叹了口气，加快脚步回了老宅。门吱吱响着开了，姑姑李翠兰坐在客厅，手里端着碗稀饭，旁边的小表弟李小宝趴在桌上画画。姑姑工装上满是灰，袖口磨得发白，头发乱糟糟地扎着。她抬头看到他，皱眉道：“这么晚？又跑哪儿去了？”李牧云放下书包，低声说：“姑姑，学校有点事。”他没提打架，怕她担心。姑姑哼了一声，拍拍手上的灰：“有点事？我刚从厂里回来，听说你跟王强动手了？”她顿了顿，看了眼李小宝，低声说，“厂里加班到八点，小宝没人管，我还得给他做饭。你说你，初三了，还惹事。”李小宝抬头，奶声奶气地说：“哥，你打坏人啦？”李牧云摸摸他的头，笑笑：“没事儿，小宝。”姑姑叹了口气，放下碗：“王强那小子我知道，不是好东西。可你得想想高中，想想以后。”她顿了顿，眼角有点湿，“我跟你爸撑了这家，小宝还小，我一天厂里忙到晚，手都磨出血了。你别让我操心。”李牧云看着她粗糙的手，心里酸酸的。他低声说：“姑姑，我知道。我会读书，可有些事我得管。”姑姑瞪了他一眼，眼里却软了：“你这犟脾气，跟你爸一样。”晚上，他躺在床上，翻开《七龙珠》，孙悟空的身影跳出来，像在跟他说话。他摸着铃铛，想着爷爷的故事，想着林婉儿担心的眼神，心里乱糟糟的。考高中是大事，可他也想追那些影子，看漫画，打游戏，还有……弄明白自己对林婉儿的感觉。风从窗缝吹进来，低低的，像在哼歌。看着黑黑的天花板，独自在思考我到底来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为了悟空，为了南诏，为了铜铃，哎，我这么一个小破孩，还有这么多的感慨真的不明白，算了，还是睡我的春秋大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