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更声刚刚响过。
汲郡赞治赵怀义在姬妾的服侍下,已经洗沐完毕,正要上榻入眠。
这自然不是因为他工作太过疲惫所致,而是眼前正在服侍的这个姬妾。不止容貌娇艳,身段窈窕,还如江南春水一般温软可人。最重要的是刚刚入府不过两三日,正是新鲜,值得细细把玩的时候。
赵怀义迫不及待的将姬妾拉到榻上,一面抚摸,一面宽衣,正要施展自己雄风之时。
却忽然听到屋外一阵鸡飞狗跳的吵闹动静,就像有人抄家一般!
“赵赞治,赵赞治!”一连叠的高呼震彻府邸,其中还掺杂着家中奴仆的勉力劝阻声。
赵怀义忍着怒气,按下雄风,披衣开门,一露脸,便要破口大骂。但是却没想到,来者竟然是汲郡郡尉!
他的一腔火气,只得转移到自己家仆上面,一脚便踹了过去,“何事如此惊惶!你可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抱臂而立的郡尉,黑着脸,“赵赞治何必指桑骂槐,有什么怨气,尽可对着我发作。”
“怎敢怎敢。”赵怀义换了一副容颜,拱手相对,“但是不知道郡尉此来有何要紧事?”
“半个时辰前,督粮大使裴昇带着三百骑兵入城。现正包围住了张府,说是要抄家问罪!”
赵怀义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三百骑兵?城门守军就这么让他进城了?须知道,律法有云,客兵不得入城!”
“此人手捧诏书,说是奉旨行事,谁人敢拦!?”郡尉面色难堪,使劲跺了跺脚。
“这等事,你不去找郡内长官,你来寻我这个小小赞治作甚?”赵怀义眼眸一缩,强压心绪。
郡尉面色更黑,“郡守府上说,郡守年老,近来天气又寒,已经早早睡下了。说是这等小事,不宜惊扰郡守!”
这个老狐狸!
赵怀义心中暗骂一声之后,继续来问。“那郡丞呢?”
“郡丞说他向来和张氏亲近,张氏有罪,他不宜出面,恐怕被人认为有包庇嫌疑。而赵赞治则不同,从不与这些大族交往。正是适合处理此事之人。”
郡尉匆匆说完,满脸不耐烦,然后不等赵怀义反应,一把抓住他,就往屋外走。
……
张府门前,火光琳琳。
汹涌的火把,蒸腾成了一股热浪,让人在这寒冬之中,宛如置身火炉炙烤,情不自禁汗流浃背。
刚刚赶到的赵怀义,便是这般感受。
他站在围门的人群之外,踌躇万分,终究在郡尉的催促之下,拔腿向前。
这些包围张府的兵卒如潮水一样让开道路,却又侧着身子,按着兵刃,冷眼看着赵怀义。
背上汗水流淌的越发严重,等到了裴昇面前,赵怀义好似已经受过一场大刑一样。
而跟在他身后的那个郡尉,则更加不堪,低垂着头,走路战战兢兢,几乎就要跪倒在地了。
真是废物!先前逼我来的时候,还以为你有多么英勇呢?原来这么不堪!
赵怀义眼角余光扫过郡尉,旋即迎上裴昇询问的目光。
“在下汲郡赞治赵怀义。受郡守、郡丞所托,前来相询。”赵怀义躬身一礼,“敢问裴大使,此行何事?”
“来抄家。”裴昇回答的干净利落。
“敢问张氏何罪?”
“张虔仲身为黎阳仓督,囤积居奇,中饱私囊,致使黎阳仓中百万石粮食不翼而飞。”
赵怀义眼皮一跳,径直脱口而出,“可有证据?”
此问一出,原本漫不经心的裴昇立刻盯住眼前赵怀义,脸上笑容乍现。
“当然有,而且还是铁证!”
赵怀义看着裴昇变化的神情,心中一悚,急忙拱手道:“既然如此,那下官就不打扰大使办案问罪了。此间事,下官还需马上禀告给几位长官。就此告辞,还望恕罪。”
“赵赞治留步。”裴昇跨前一步,拦住赵怀义去路,“赵赞治就不想知道是什么证据吗?”
“大使玩笑了,在下乃是汲郡区区赞治,日常不过是协助郡内长官,做些文书工作罢了。怎得敢参知这等大案。”赵怀义强笑一声,转了个方向,便想再度离开。
冷不防,原先抱臂围观的兵卒们,齐齐往前踏步,生生将赵怀义方才来时的道路堵住。
“大使,你这是何意?”赵怀义神色骤然变冷,“难道也要将我问罪吗?”
裴昇哈哈一笑,伸手揽过赵怀义,指着大门紧闭的张府。
“无他,只是有事想请赵赞治协助。你看这张府,我们已经叫门数次,都无人应答。你乃是汲郡官吏,素有威望,何不替我上前叫开大门呢?”
赵怀义有心推辞,奈何裴昇一双臂膀如铁箍一般,让他半点也挣脱不得。
他明白今夜事情怕是不能轻易了结了。
“那我就替大使一试吧!”
“请!”
赵怀义揉了揉生疼的臂膀,向着张府大门走去。大门前不远处,正委坐着一人,面容在周遭火光下分外清晰,正是张虔仲。
张虔仲失神的目光落在赵怀义身上,没来由的冒出了几丝神采。
然而,赵怀义却如同不认识张虔仲一样,径直走过,别说只言片语了,连脸上神色也不曾变化。
赵怀义在门前高声连呼,可惜张府都毫无动静,回声渺渺。
“裴大使,我已经尽力。”赵怀义回到裴昇面前,满脸无奈之色。
裴昇摇了摇头,也露出了无赖神色。
“我原本不想大动干戈,毕竟此处乃是汲郡,若是弄得鸡飞狗跳,侵扰民生,那就是我之罪过了。奈何张氏冥顽不灵,一心抗罪。”
“看来我也不得不用些强硬手段了。”
“不过,这等事情,终究还是要知会一下地方长官。”裴昇的目光从赵怀义身上滑过,最后落在那个郡尉身上,“就你了,把此间详情,报给汝几位长官知晓。就说,我裴昇不抄家,要拆家了!”
郡尉闻言如蒙大赦,忙不迭的起身,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离开。
未几时,有人回报。不过并不是那个胆小的郡尉,而是一个哭丧着脸的小吏。
“大使容禀,郡守府上说郡守已经入睡,难以叫醒,若是有事,可明日天明之后再议。而郡丞则说,此间事他已经全权交予赵赞治,大使什么事都可与其商量。”
裴昇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如长啸,源源不绝,直飙九霄云外。
他伸手往前一指。
“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