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崖,是雁山上人能够抵达的最高处,崖壁上一块酷似鹰喙的岩石,成为了雁山最显著的标志。
坠崖的姬筱染正在空中翻滚,狂风在她的耳边呼啸,连着她的呼喊一同卷走。
“咦啊啊啊——”
惊慌之余,姬筱染忽然发现手中的旗子也有要被卷走的危险。在这样的境况下控制自己的身体谈何容易,虽然她已尽可能地试图攥紧,却还是有一面旗子被吹飞,姬筱染奋力伸出手臂,可依旧没能够到,而仰头发现漆黑的地面就在眼前了。
由于自己的一时大意,造成这样的局面,无尽的自责情绪填满了心头。可她来不及多想,连忙把剩下的旗子抱在胸口,双眼紧闭,身子缩成一团准备迎接撞击。
“抱紧我!”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不容置疑的声音,紧接着姬筱染就感觉到自己撞进了一个温暖的身子,那人抱着她一起在山坡上翻滚,随后她失去了意识。
山林静悄悄的,这样高的山坡上,连鹰都不愿盘旋,唯有一面被风卷走的旗子,在空中打了几个转,随后直直地向林间坠落。
茂密的林间,一个黑影忽然顿住,他好像听到了什么,面纱仅露出的双眼警惕地观察着异响传来的方向。他的身形并不高大,看似极沉重的靴子踩在落叶杂草密布的土面上也只发出一点点“咯叽”声,在这密林间却显得极为安静。而此刻,连着这一点点声响也陡地消失,更增添了几分凛然。
突然,上方的山崖一阵嘈杂,滚落的土砾间好像夹杂着什么。他没能看清,但出于多年地本能,他的袖袍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
咻——
一柄飞镖划破漆黑,精准命中那团坠物,并把什么东西死死地钉在树干上。
“不好!”飞镖刚出手,黑影便在心中大叫不好,并不是担心伤人,他对自己的手法很有自信,多年来杀人无数的生活,让这种事已成为一种本能。他只是想起来参加此次选拔,所有人都必须上交兵刃并使用学院所提供的,因此偷偷使用携带并使用自己的兵刃显然是违反了规则。
他心虚的四下张望,显然密林间除他并无第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于是慢慢走向出手的方向,只见一面青绿色的旗子钉在树上。
“这是……”
……
姬筱染再次醒来时已是中午,毒辣的太阳晒得她有些发蒙,身旁眉骨被撞开的韦京正在为她处理身上细小的伤口。由于落地时,韦京为她挡住了正面的冲击,姬筱染伤得不重,只是些皮外伤。
“对了!旗子我拿到了……”她忽然想起什么来,话说到一半噎住了,“三面……”
“嗯。”韦京想安慰她又不知怎么说。
“还有机会的吧?呐,有的吧?大成殿上还有许多呢!”
姬筱染一把抓住韦京的衣襟,神色惶急而内疚,像极了做错事的小孩。
“我们再去一趟好不好?再来一次那样的配合,一定能再摘一面旗的!”
正在警戒的林帅和艾雅蕾有些不忍,二人都扭过头去。他们都知道,这不是姬筱染的错,只是谁也没有料到竟有老六出现,要说责任也该是大家的,轻视了为了这次机会,其他同僚会无所不用其极。
韦京摇摇头,轻声说道:“来不及了,小帅他们下来时,大成殿的旗子已经所剩无几,这会肯定被摘光了。”
“况且现在已过了中午,就算能回到山顶摘到旗子,也来不及再赶回山下的终点了。”
韦京的话仿佛晴天霹雳一样砸在姬筱染心头,她忍不住流下眼泪。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想着多摘几面旗子,为什么傻乎乎地只拿四面?为什么笨手笨脚地连个旗子都捏不住?
“呜呜……都是……都是我不好……”
“你们不要再……管我了……”
说着,她掏出自己的号箭,显然她是想用自己的退出,换来其他三人通过的机会。
韦京赶忙一把按住她的手:“你干什么,还不到放弃的时候呢!”
“不就是丢了面旗子吗?有什么大不了,我再去找就是了!”
“你用不着自责,是那小人暗算你,不是你的错。”
姬筱染还捏着号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只是来不及摘了,还有别的办法。实在不行,我们去抢,再从其他考生手里抢一面过来就是了。”
“别担心,有我呢。”
韦京忽然觉得自己这话很肉麻,不由得老脸一红,“我是说,有我们呢……嘶”,他轻轻揽住因自责而落泪的姬筱染,朝小帅二人挑眉,可又不小心牵动到眉角处的伤口。就在这时,他脑海中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小帅,雅蕾,我们不抢旗子了。”韦京站起身,又扶着姬筱染的起身,眼睛在三人身上扫视,最后盯着林帅,嘴角轻咧,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
“我们去打,大魔王。”
……
两个时辰,韦京几人一路向山下疾驰,终于在通向终点的必经之路上,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昏黄的斜阳射进密林,泛红的光闪得林中几人直眯眼,实在是决战的好地方。
“为首的就是涂图,听说是帝国第一高手。韦哥,怎么搞?”林帅小声问。说是第一高手,可他大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即将与比自己更强的人交手的担忧或是恐惧,反而是一丝的兴奋。他知道,有韦哥在,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其实韦京本打算自己一个人来,让小帅三人先带着旗子去终点。这样做一方面可以至少保证三个名额,另一方面以小帅和雅蕾六品的近战功夫,在这种级别的战斗中根本帮不上忙,还不如躲得远远的,准备给韦京收个尸啥的。
这当然是玩笑话,且不说他与涂图旧识,就冲着家里老头子的面子,自己定然也不会有生命危险,顶多被暴打一顿再被老头子嘲笑一下。
只是这个想法刚提出来,立马就被全票否决了,林帅绝不同意让韦哥独身犯险,姬筱染更是以自己的号箭作为要挟,假如不让她跟来,她就淘汰自己,毕竟是自己的过错,自己怎么能一走了之。
韦京斟酌了一下,有帮手总是好的。
“规矩可是他定的,不带兵器不带干粮,至于手段、方法一概自由。”
“所以小帅、雅蕾,这里还需要贯彻你们原本的方式才行。”
“待会我现身去和他单挑,想来堂堂第一高手,也不屑于以多欺少。”
“小帅,机关之术是你强项,距离拉开后找机会射他,我会尽量周旋给你争取时间。”说罢,韦京从外衣上解下玉带钩递给林帅。
姬筱染已从韦哥儿口中得知林帅弓马娴熟,更极擅机关之道,可她仍十分不解:“可是我们既没有弓,也没有箭啊?连能做箭头的东西也没有。”
“小帅会有办法的,雁山有竹林,清一色的毛竹,是极好的材料。至于箭头,八品箭手所发一箭,气势如雷,哪怕没有箭头也能伤人。你看,涂图没穿重甲,估计衣下连软甲都没穿,这是他堂堂第一高手的傲气。我不求能暗箭能伤他,只要逼出他的破绽就行。”
“交给我吧,只是仅凭韦哥儿自己,能扛住他的进攻吗?”
林帅很自然地忽略了武力值为0的姬筱染,这让她心有不甘,却也没办法。
“扛不住,正面硬抗的话估计接不住他三招吧,所以我可没打算跟他硬碰硬,还是拖延为上。”韦京宠溺地摸摸姬筱染的头,安抚道,“你也不要自责,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去做。”
“什么任务?”
“那就是好好看着我,有你在我才能放心的受伤~”
“……好。”
一切安排妥当,林帅三人钻进了林中,韦京也不知道该怎样在这样的山里、这样的时间内造出弓弩来,只是小帅一定有办法解决。看着姬筱染一步三回头,韦京向她挥挥手,随后深吸一口气,猛地从草丛间窜出来。
“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号箭来!”
然而,涂图好像对韦京的突然出现并不惊讶,他面不改色,缓缓说道:“好久不见,你们在那蹲了半天,商量好了?”
“不愧是已超越九品的最强武者,既然你都发现了,那就该知道我是一个人来挑战你的。”
涂图释放出武者的感知,至少百步内确无他人:“不错,从一开始我就总感觉你会来挑战我,没想到竟真来了,还是一个人,能行吗?两年前你才堪堪达到八品,听说后来又受了伤?你可不要让我太无趣啊。”
“哼,你废话少说,你不提我都忘了,这么些年也该让你尝尝厉害了!”
“那就来吧!”涂图胯部而立,真气在全身游走。
“等一下!”
韦京忽然大喊,涂图投来疑惑的目光。
“我是一个人来的,可你身后还有六名甲士,这不公平。”
“放心,他们不会出手。”
“那可不好说,人心隔肚皮谁又能说得清呢?万一一会你输急眼了,叫上他们来围攻怎么办?”
涂图冷笑一下,这根本是不可能的,虽然韦京算是他的同门师弟,但二人之间还是有着绝对的实力差距,谁是输家开始时便确定了。不过涂图也没少听说这小子的滑头,也很好奇他想干啥。
“那你想怎么样?”
“让他们退后,至少退到五十步外,就用不着自缚手脚了,免得让狼叼了去。”
涂图挥挥手,随行的几位禁军就退到了林荫中。
“这下可以了吧?”
韦京点点头:“嗯~还算有点风范。”
“那就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