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韦京四人持续赶路，耳边不时传来划破夜空的哨声，而后便有号箭升上天，那最绚丽的烟火却意味着最残酷的淘汰。
知识的力量是伟大的，提前制定路线，就是比那些一头扎进深山乱闯的莽夫要更顺利。韦京等人一路上再没碰见任何一个考生，禁军也只遇到了一次，他早早发现后便带着大家藏身于一处巨石后，巧妙地躲开。
这里他不得不感谢一下宇文老头，教会了自己看地图的本领，再加上那些兵书的熏陶，这才能找到这条捷径。
“今晚就在这扎营吧，赶夜路太危险，等天亮我们立马出发。”韦京见几人都很疲惫了，在确认了四周安全后，决定休息。
晚饭就吃白天收集的野菜和山菌，以及过河时姬筱染顺手逮来的两条鱼。这一手绝活让韦京十分惊讶，本以为她是几个人中身子最弱的，山路的艰辛对她会是个考验，结果没想到姬筱染竟是四人里脚步最快的一个，赶路的同时不忘寻找吃食，甚至还有精力在河里捞鱼。
找来干柴升起一堆篝火后，韦京找来一大块扁平的石板，架在火上烧热，接着把洗过的山菌、荠菜等食物放在石板上煎熟，苦菜、蒲公英干脆直接生吃。至于唯二的鱼，拿树枝串起来烤了，递给小帅和雅蕾一条，另一条递给姬筱染，韦京没有忘记她的饭量很大。
姬筱染实际早已饥肠辘辘了，可还是强忍住野兽般撕咬的冲动，问道：“你不吃吗？”
“你吃，我不饿。”
“你不吃我吃了啊？”
姬筱染还想推脱，却听见艾雅蕾插了句嘴，她已经看不下去了，怎么吃条鱼都能吃出狗粮来？艾雅蕾作势打算抢鱼，不料刚伸出手就被韦京一把打掉。
“一边去，吃你自己的。”
“那你咬一口。”姬筱染忽然又把鱼举到韦京面前，十分认真地说，“咬一大口。”
韦京僵住了，真的要做这么羞耻的事吗？他看看同样僵住的小帅和雅蕾，又看看姬筱染那认真而精致的脸蛋，怎能辜负她的好意？他鬼使神差地凑上去咬住，撕下一条肉来，黑夜中火苗跃动，照不尽姬筱染满脸的笑意。
“啊啊啊~我饱了我饱了~”艾雅蕾恨不得躺在沙土地上张牙舞爪，韦哥这对cp太好磕了，他们怎么能这么甜。
此时，只有林帅受伤的世界形成了，他独自藏起悲伤，转移开话题：“我们就这么生火，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些，不会引来猎人或者其他人吗？”
“不会，今晚没有月亮，伸手不见五指，其他人也不会冒险走夜路的。禁军倒是可以举着火把出来狩猎，可那样的话远远就会被发现，他们不会这么蠢的。不过小心些总是好的，你我轮流守夜吧。”
“好，那我负责前半夜。”
“哈……哈呼……我呢？我也是……呼呼……可以守夜的。”正在大快朵颐的姬筱染，被鱼烫到了，一边哈气一边含糊地说着。
她蠢蠢的样子，韦京莫名觉得很戳，想起在中京认识她时，不管是意外撞见洗澡，还是倒立练功吓到，明明都是些蠢事，回忆起来却总是那么甜蜜。
忽然，他盯着姬筱染的脸，极为认真地说：“这次的选拔……”
“嗯？”
“我希望你能退出。”
黑夜瞬间坠入寂静，只剩下篝火中燃烧的树枝啪啪爆响。林帅和艾雅蕾也都看过来，他们不明白为什么韦哥突然这么说。
姬筱染却显得很平静，什么也没问，只是静静看着韦京等他解释，仿佛早有准备。
“你今天也看到了，这场游戏是很残酷的，一不留神就会受伤，先不说不会武功的你能否闯过这关。哪怕你最后成功了，将来仍然会有无数生死考验在等你。这座学院是为了军营招收人才的，我认为这条路不适合你，准确地说我认为战争本就不适合女人。”
说着，韦京也看向一旁的艾雅蕾，很明显这句话她也适用，后者沉思了一下，随后笑起来：“或许韦哥说的很对，但我的目的很简单，小帅去哪我就去哪，我必须陪着他。”
意料之中的答案，韦京点点头，他知道雅蕾这边不是他劝得动的，于是又看向姬筱染：“说到底，我始终找不到你想进北疆学院的理由，总不能真的是为了寻我？”
姬筱染忽略了他的自恋，兴许也有一点那方面的想法，但那远不是主要原因。
“我知道的，我没有很厉害的武功，甚至像今天那样的情况下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但我还会轻功，还会治病疗伤。将士们整日刀尖舔血，我想没有什么地方是比军营更需要医生的了。我家世代从医，有过许多御医、军医的长辈，我不仅想要进军营，甚至有机会的话我还想进边军。”
“我也不是说，为了继承先辈遗志才选择北疆学院，选择进军营，而是我觉得军营里需要我，我能够最大程度地发挥自己的价值。尤其这次中京一行，离开了蓉山我才知道这天下究竟有多大，有多少人需要医生。”
“所以至少，什么样的路适合我，要由我自己决定。”
掷地有声，韦京还从没听过她一口气说出这么长的独白，他能深深感受到她的倔强。
“唉，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那……为了那一天晚点来，你要好好保护我哟~”姬筱染又恢复了顽皮的样子。
“拉倒吧，不如我现在就拉响你的号箭。”
“你敢！我咬死你。”
……
后半夜，韦京起来替换守夜的林帅，他靠着树眺望着日出的方向，身旁均匀的呼吸声给黑夜增添了几分静谧。他又想起姬筱染那段铿锵有力的话，一个没有武功的女子，想做一个军医拯救将士们，听起来好像不切实际，可梦想不正因为几分稚气才美好吗？
“或许她真能改变些什么也说不定，在那之前，我要加油啊。”
三月二十八日夜，雁山的某处山坡上，韦京看着她的睡脸，第一次下定决心，至少在这场残酷的大考中，自己要护得她周全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