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还需恶人磨，对付无耻的人就要比他更无耻。很明显，相昔就是更加无耻的那一个。一两银子没能留住，韦京肉疼地捂着钱袋，给他屁股来上一脚。
韦京大概猜的出这家伙的身份。既然牛有财一事引来了官府的人插手，哪怕来人真的只是个城门吏，这也说明牛有财背后必有不法之事。
而相昔仅仅帮助我调查，并不想亲自动手，这或许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真的奉了宇文老头的意思，欲将此事推给我，借此考验我的能力。另一种是牛有财背后的势力，是相昔甚至相昔的上司也不敢处置的人，所以想借我的手，拿我当挡箭牌，那么这种可能性就比较糟糕了。
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敢把此事默许给我这种无官无爵的平民来做，仅凭中京府衙，没有这份权力。这般自主权，相昔必定代表着更高级朝堂的意思，也就是京城。
除了勋贵家族私自行动，京城有权查案的也不过就那几家。首先自然是帝国最高的法律机构——大理寺。但大理寺专门审理重案、要案以及朝廷命官，恐怕不会亲自费心于一个小小的生意人，除非这个人背后有天大的干系。
另外，相昔也不太可能来自刑部。刑部虽然掌管典狱刑罚，尤其是对平民及七品以下官员的刑罚，但刑部办事可不会这么墨迹，他们会直接把牛有财抓起来，拷打审问便是。
这么想来，相昔多半来自百骑司。
从师傅那里，韦京对百骑司也有一些了解。铮铮百骑，司察天下。百骑司，是先帝文景一世创立的亲卫力量，从军中挑选百人，直接听命于皇帝，独立于六部之外，他们既负责陛下的贴身安全，也是皇帝的特务机构，有巡查缉捕、监管百官之能。
不过韦京还是第一次和百骑司的人打交道，自觉刷新了认知。他原先以为，百骑司都是一帮心如磐石的虎豹豺狼，为了君王杀伐果断，冷酷无情，明察暗访游走于阴影之中，却没想到竟会是相昔这般狡诈贪财的笑面虎，心思令人捉摸不透。
天色渐晚，韦京回到张记药房，义诊的人群已经陆续散去，只剩伙计们在清扫庭院。姬筱染坐在药房里休息，神色有些疲惫。
“哟，今日还顺利吗？”韦京搭话。
看见他回来，姬筱染忽地开心起来，疲劳也消去了大半。
“你回来啦。很顺利，今天来了有百人，可把我累死了。”
“才百人吗？比我想象的要少啊。”
“已经很多了好不好，我可是不停歇地忙了一整天。”姬筱染不满地撇嘴道，“我这边还要少些，董先生那更辛苦。”
“哪里哪里，董某是下午才替换了家兄的，姬先生全天在此坐诊，受累了。”
韦京这才发现旁边的已不是董沣，而是弟弟董滨，两人长得还挺像的，罩着一身同样的青袍，他愣是没认出来。
“哼，倒是有人乐得清闲咯，也不知道一下午都跑哪潇洒去了~”
“哪有潇洒，我也有要事去做的呀。”听得出姬筱染的埋怨之意，韦京连忙解释。
“什么要事？”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听闻城南醉花楼的舞曲甚妙，在下正值力强之年，风华正茂，自然要去吃杯花酒。”
韦京摇头晃脑，说得写意，少年人的古灵精怪乐得董滨先生哈哈大笑。
“你！你不要脸，尽行龌龊之事！”姬筱染急了。
“自古以来，文人倜傥，墨客风流，我不过是去吟一诗，听一曲，怎么就龌龊了？”
“哼。”
说不过他，姬筱染一甩头，拎上药箱，气鼓鼓地往外走。韦京嘴角扭曲，强忍着不笑出来，向着董先生和张掌柜施一礼，随后快步追赶上去。
“还生气呢？刚才逗你玩的。”
愤怒中的女人很可怕，姬筱染脚步飞快，韦京好不容易撵上她，伸手想要替她背着药箱，那箱子又大又重。
韦京手上的力道很坚决，两人拉扯几下，姬筱染不打算再理他，只是箱子自己跑上了韦京的肩头。
“说逛花街是骗你的，我不好这口。只是去城北找了个人而已。”
“真的？”
“当然是真的，天地可鉴。”韦京一本正经地发誓。
天地可鉴，我今天确实没去青楼，不过以后嘛……哧溜……
“其实我知道的。”姬筱染小声地说。
“啊？”
“我知道的，你没去那种地方。”姬筱染顿了顿，继续说道，“刚才擦肩而过的时候闻过了，你身上没有胭脂味。”
“是……吗？”韦京低头嗅嗅自己，确实没闻到什么味道。
“哼，我们医生鼻子很灵的，你骗不了我。”
“先生高明，小生佩服~”
“那是自然~”
姬筱染得意地摆摆手，一副“你的小把戏我早就看穿了”的样子，忽然又沉静下来，犹豫着开口：“你今天……去打架了？”
“……”
“有血腥味。”
完全被看穿了呀，韦京抓抓下巴，自知瞒不过了，没想到这小妮子长了个狗鼻子。
“嗯，有点事要做。”
“会有危险吗？”
“嗯……这个……”
说实话，危险肯定是有的。韦京总有种陷入他人棋局的感觉，心头隐约觉得不安，况且如今百骑司都牵扯进来了，这潭浑水必定很深，可是看着姬筱染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放心吧，没有危险。我可是兵部尚书的徒弟，飞檐走壁无人能敌，区区几个毛贼奈何不了我。况且咱的脚底抹油之术已化臻境，万一打不过就开溜……”
“噗——什么脚底抹油，我看你是油嘴滑舌，整日胡咧咧。”
“嘿嘿。”
……
今天要再去拳场，韦京早早在屋中倒立修行。昨日那般挑衅，牛有财这样的人不可能忍气吞声，他一定会现身。
问题是现身了该如何做？抓起来严刑拷打吗？还是先暗中跟上他？
韦京穿戴好出门，里衣衬了一件软甲，腰后藏着飞刀，他的手弩不在身边，只好用飞刀代替。
路过隔壁时没听见动静，小神医昨日太累了，该是还在睡觉。今天上午的义诊是董先生两兄弟坐诊，韦京决定不去叫她，一个人踏出客栈。
“说起来，我出个门为什么会有请示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