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羽先拿眼角白了老郑一眼,眼睛马上亮得像夜空里的星辰,仿佛回到了童年,开始滔滔不绝地给她们“上课”:
“到了佛山,你们头一件事,必须得先整个双皮奶尝尝!那玩意儿,滑溜溜的,甜丝丝的,一入口就化成了一汪蜜,奶香浓得能把人熏个跟头!还有啊,你们可千万别错过太史五蛇羹!这可是佛山的招牌,金环蛇、银环蛇、眼镜蛇、水蛇、锦蛇,五种蛇的精华,加上鸡丝、鲍鱼、香菇、木耳……文火慢炖,咕嘟咕嘟,那鲜味儿,能鲜掉人的魂儿,让你连舌头都想吞下去!”
他一边说,一边还忍不住咂摸咂摸嘴,那馋样儿,活像那些珍馐美味就摆在他面前,触手可及。
“还有盲公饼、扎蹄、九层糕、西樵大饼……”
他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一连串报出了一大堆,如数家珍。
孙小花一听“蛇”这字眼,吓得一激灵,整个人往后蹦了一大步,小脸煞白:“蛇……蛇啊!妈呀,吓死个人了!”
宋羽赶紧安抚她:“你怕个啥!这玩意儿,真的绝了!去了皮,剔了骨,一点儿都不可怕,只剩下鲜味儿!信我的,你尝一口,保准你这辈子都忘不了!”
图雅看着宋羽,“小宋,平时你闷声不响的,怎么一提佛山你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似的。你咋对佛山这么门儿清啊?”
宋羽一愣,随即咧嘴一笑,轻描淡写地找了个由头:“嗨,我以前在电视上瞄过一个美食节目,专门讲佛山吃的,所以就记住了。”
图雅“哦”了一声,也没再深究。
“既然你这么稀罕佛山的东西,那我们给你捎点回来?”图雅问。
宋羽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悠远起来,飘啊飘的。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大夏天的,他坐在自家门口的石阶上,手里捧着块刚买回来的大良崩砂,小心翼翼地咬上一口,那酥脆,那浓郁的南乳香,瞬间在嘴里炸开……
那是他小时候最割舍不下的味道,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他回过神,想了想,才开口说:“要是有空……就帮我带点大良崩砂吧,要……李禧记的……”
“得嘞!”
跟宋羽道了别,图雅和孙小花拖着行李箱,风风火火地就走了。
宋羽站在原地,目送着她们的背影,好半天都没挪窝。
“佛山……”
图雅和孙小花前脚刚迈出门,老郑后脚就跟了上来,凑到宋羽跟前:“小宋啊,《张三的歌》编曲咱俩基本敲定了,《渡口》、《被遗忘的时光》的谱子你弄好了没?咱们今儿可以弄一弄。”
宋羽一听,连忙跟老郑道:“郑哥,我最近得忙毕业典礼的事儿,准备了两首歌,现在还有一首没写完谱子呢。这两天我得先把这事儿给搞定了。”
老郑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迫不及待地跟宋羽要谱子:“是吗?这是好事儿啊!你写完的这首快给我瞅瞅。”
宋羽把《我的未来不是梦》的谱子递了过去。
老郑接过来,眼睛都看直了,才看了没几行,就忍不住猛拍大腿,连声叫好:“好!好!好!这歌写得真带劲儿!有魂儿!”
他那股子激动劲儿,就跟捡了金疙瘩似的,藏都藏不住。
接下来的这一整天,宋羽哪儿也没去,啥也没干,就闷在三组里头,一门心思扑在写谱子上。
《我的未来不是梦》、《凤凰花开的路口》这两首歌,他得把曲谱都给整得明明白白的。
一直忙活到快下班的点儿,他才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把这两首歌的谱子都给搞利索了。
从公交车上下来,宋羽把孙成磊和黄三妹叫到身边,压低声音说:“一会儿直接去小石凳那儿碰头。”
黄三妹一听,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她还以为这次只有她和宋羽两个人呢,没想到还有孙成磊。
孙成磊听了,心里头那个美啊,忙不迭地说:“一会儿我去食堂打点吃的,我请客!”
宋羽立马拦住他:“我比你有钱,哪能让你请客?我来。”
俩人推来搡去,拉扯了好一阵。
孙成磊心里也清楚,自己现在跟宋羽没法比,也就不再强出头了。
宋羽刚回到宿舍,屁股还没坐热乎呢,乔大鹏、大个、老秦几个还有隔壁的成涛他们就呼啦啦围了上来。
这次,他们可是把“家伙事儿”都给备齐了,键盘、电吉他……一应俱全。
乔大鹏直接扯着嗓子嚷嚷开了:“麻溜儿的,老宋,快点去吃饭,一会把成磊喊来,接着‘燥’!昨天没过瘾,今儿个趁着还没熄灯,咱必须得再‘爽’一把!”
周围的人也跟着起哄:“就等你下班呢!”
宋羽有点儿哭笑不得。
他本来还想着去小石凳那儿,跟孙成磊、黄三妹好好聊聊《凤凰花开的路口》这首歌呢!
几个人正闹腾着,突然听到楼下有人扯着嗓子喊宋羽的名字。
宋羽走到窗户边上一瞅,好家伙,楼下黑压压地站了一群人,大部分都是女生,有表演专业的,舞蹈专业的,也有编导专业的……
几乎学校里每个专业的学生都来了。
宋羽有点懵圈:这么多人找他干嘛?
旁边的周海捅了捅他,挤眉弄眼地说:“估摸着是《我的未来不是梦》昨天大家都传开了,也听说你要参加毕业典礼,就都来找你来了呗。”
宋羽无奈,只好硬着头皮下了楼,宿舍里的人也都跟在他屁股后面一起下去了。
宋羽刚一下楼,舞蹈专业的范丹丹就直愣愣地迎了上来。
这范丹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是豫省人,性格泼辣,在学生会里头混得风生水起,颇有几分“大姐头”的派头。
这次留校,她本来以为自己稳操胜券,毕竟在学生会里鞍前马后这么些年,总该有点儿甜头吧?
结果,啥也没有。
她心里正憋着一团无名火呢。
范丹丹走到宋羽跟前,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问:“宋羽,听说《我的未来不是梦》是你写的?而且你还打算拿着这首歌去参加毕业典礼?”
宋羽他挠了挠头,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我确实是有这么个想法,不过谱子还没给方老师过目呢,也不知道能不能过稿。”
他话音刚落,周围就炸开了锅。
老秦第一个跳出来,扯着嗓子嚷嚷:“这歌要是都过不了稿,那这学校干脆关张得了!这都啥审美水平啊!”
乔大鹏也跟着帮腔:“就是!这歌要是选不上,那这学校趁早散伙得了!”
成涛也加入了“声讨”的大军:“这歌要是拿去参加全华夏大学生毕业晚会,那也是压轴的!绝对能镇场子!”
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激动,就好像这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范丹丹她们这些女生,听着这些议论,一个个眼睛都亮晶晶的,脸上都兴奋了。
范丹丹一挥手,代表这群人发了话:“樊晓军那天在礼堂门口说咱们都是是社会底层的牛马,姑奶奶我越想越气!这口气,咱们必须得出!非得跟这帮鳖孙干一仗不可!”
她这话一出口,周围立马响起一片附和声,大家都觉得范丹丹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
成涛突然插了一句:“毕业典礼表演,不都是唱歌嘛,我们这些搞作曲、演唱的掺和掺和还行,你们来干啥?”
他这话一出,周围那些不是唱歌、作曲专业的学生立马不乐意了,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
“不蒸馒头争口气,凭啥我们不能来啊?”
“就是,我们也要参与!”
编导专业的一个男生站出来,扯着嗓子喊:“你们唱歌,我们给你们拉大幕总行了吧?带上我们吧。”
范丹丹又气哼哼地补充了一句:“樊晓军骂的是咱们所有人!又不是光骂你们这三专业的!我们凭啥不能来帮场子?”
宋羽看着眼前这群情激昂的场面,心里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最后,他只好苦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大家。
众人一见宋羽点头应允,欢呼声震天动地,震得附近树叶都跟着簌簌发抖。
“好!就这么定了!”范丹丹一拳砸向空气,声音铿锵有力,“我们一定要跟这帮既得利益者正面较量一下!”
“对!”老秦也跟着振臂高呼,“让他们看看谁才是废物!”
“打倒权贵!打倒蛀虫!”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嗓子,声音穿透力极强,回荡在整个宿舍区上空。
这一声如同点燃了引线,一瞬间,各种“革命口号”像炸雷般此起彼伏。
二十来个年轻人紧紧握着拳头,脸上写满了不屈和斗志,仿佛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毕业演出,而是一场捍卫尊严的生死之战。
乔大鹏也跟着起哄,挥舞着他那双肉乎乎的胳膊,活像个激情澎湃的演说家。
“干他们丫的!”乔大鹏嘶吼着,声音粗犷有力,“让那帮酒囊饭袋好好瞧瞧……”
老秦这时眼珠子一转,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他伸出手指,指着不远处停着的乔大鹏的摩托车,声音阴阳怪气的,带着几分故意的夸张:“大家伙儿都擦亮眼睛看看哈,咱们队伍里有个‘叛徒’!”
他故作惊讶地瞪大眼睛,“这个胖子已经骑上了资本主义的摩托车,他根本就不是我们苦大仇深的无产阶级!他是个伪装的剥削阶级!”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先是一愣,接着爆发出比先前更加热烈的哄笑,笑声里夹杂着起哄声、口哨声,有人做出驱赶的手势,嬉闹着要把乔大鹏“驱逐出境”。
“滚出去!滚出去!”
“乔大鹏,你给我这装的还挺像,看你这吃的肥猪老胖的,一整个叛徒形象。”
几个男生甚至作势要去抬乔大鹏,场面一时间闹得人仰马翻。
乔大鹏被围在中间,却丝毫不慌,用‘猴子偷桃’反击着要抓他的男生。
推开这些男生后,挺起他那圆滚滚的肚子。
“放屁!”他一脸的得意洋洋,“对面那帮孙子里,樊晓军早就开上小轿车了,咱们这边也不能太丢份儿。”
“我这摩托车是啥?那是宋书记的‘专车’!”他一指宋羽,又指向自己,“我是他的专职司机!”
他这番滑稽的辩解,配上那副肥头大耳却又一本正经的模样,又把大家逗乐了。
乔大鹏趁热打铁,猛地一蹦,站到了宿舍楼前的水泥台阶上,“既然这次是用宋书记的歌,那以后排练时,都得听宋书记一个人的!谁也别瞎掺和!”
他那副滑稽却又认真的模样,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忍俊不禁,却又莫名地被他的热情所感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齐声附和。
宋羽站在人群中央,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裹挟着,哭笑不得,心里头却又涌上一股莫名的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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