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齐刷刷停了筷子,或抬头或转身,往隔壁马大壮家看去。
院里没人,动静是从堂屋传来的,听声音应该是有金兄弟姐妹几个想吃二叔带回来的野物,马驴子不让,马大壮与他吵起来了。
“爹娘上山的时候你还没有金大呢,要不是你哥哥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早在后山坟堆旁的深沟里了。”
“家里没吃的,我出去求了好几家讨来面糊,冲了给你先喝,你现在倒好,跟你侄子摆起威风了,吃你几块肉咋了,我拿回来的野物你没吃?”
马大壮掐着腰,怒目圆睁瞪着弟弟,“有本事你分出去单过,个崽娃子才进山几回翅膀就长硬了,你吃的饭,你穿的衣服还是我挣的钱买的粮布哩,给我脱了。”
马驴子半步不让,拎着笤帚恨不得打有财,他才带回来两只山鸡四只兔子,这小崽子就闹着要吃肉,他可是打算卖钱的。
“我还背了一百多两债,你要吃,这钱你给我还。”
“屁,你现在知道发愁了。”马大壮跳起来骂弟弟,“背债了知道挣钱难了,放火之前咋不想想那是大家伙儿来钱的生计,你个懒货,要卖钱也得匀一只给家里吃,剩下的拿去卖。”
马大壮嘴上让了,心里却是冷哼,往常他带回来的野物都是婆娘做来吃肉,也没见这个弟弟体谅家里少吃半块,今儿倒是跟他耍心眼子。
不过儿子也是,眼皮子浅的很,瞪向三儿子,“想吃肉就说,谁让你去乱动的,那是你的东西吗?”
马有财憋着眼泪不敢说话,手指搅在一块,鞋面破了个洞,大拇指顶了出来,此时脚趾弯了几弯。
马氏带着其他儿女在灶房,听到吵架声要去正堂,马有金拉住她,道:“娘,先别去。”
“你弟弟……”马氏担心儿子被打。
“你去没啥用,倒是白白招来一顿骂,先吃饭,等下我去。”
等吵架声停了马有金才出灶房门,进正堂刚好听见爹骂弟弟,拉着弟弟道:“爹,饭做好了。”转头哄弟弟,“家里有臊子,我的那份给你,别哭了。”
扯着弟弟出了屋子,心里却是气咻咻地想:他要早早学打猎。
赶明儿让娘帮柏嫂子收拾地里庄稼,他带着弟弟帮忙给菜园子浇水。柏嫂子心软,他和他娘去求一求应该会答应让他跟着谢铮一道学打猎。
见儿子出门,马大壮狠狠瞪了一眼弟弟,走到供桌前,看了看放着的五只野物,手指搓了搓,到底没挑那只最大的棒鸡,选了只中不溜求的兔子拎起来,“就这只了,剩下的你去卖。”
别想靠他去求人,他得给儿子积点德攒点人情!
马驴子脸色阴沉,眼皮耷拉着看不见眼里神色,对大哥说的话置若罔闻,丢下笤帚进了西屋。
马大壮嗤了一声,拎着兔子出门。
见隔壁院子三人看来,干笑道:“阿苍,下次啥时候进山啊,带着哥哥一道,家里几个崽子也馋肉了。”
“得看我堂哥、强子他们了,不过明儿有人出山,家里野物要卖的话,或是托人或是跟着一道,得尽快定下来。”柏苍神色淡淡。
“哎哎好。”马大壮脸上讨好的笑意越发明显,他知道,后半句是提醒弟弟的,也没生气,转头对屋里道:“先吃饭,野物咋卖你自己做主。”
说罢也不管人没出来,自己进了灶房,见一众儿女各自端碗吃饭,也没骂不等自己先吃,将兔子丢在灶膛前的柴堆上,“待会儿我去处理,明儿晌午砍了做来吃。”
马氏有些担心,道:“还给小叔吧,他还欠了那多债……”
“是我让他放火烧菌子林了?以往我带回来的也不见你省着不吃啊,养他这大才吃他一只兔子,咋,我还得花钱买不成……”
马大壮家灶房又是一顿呵斥声,柏苍摇头,“吃吧,天快黑了还得处理野物。”
他是不打算出山,让弟弟跟着堂哥一道,至于进山打猎,看几个堂哥谁想带人……
是夜,沟底河道平坦的沙石滩上点了好几处篝火,有人宰杀野物,有人硝皮子,还有人借着火光编大筐。
柏苍是在东边水潭旁的空地上处理野物,张强早早架了柴堆点燃,春水还拿了一把青艾点着后往四周熏了熏,一则赶走蚊虫,二则加重艾草味儿掩盖血腥,以免引来大野物。
他们刚拉开架势不过半刻钟,又来了几家,他们都是住在上坡,有两家和张刚家在同一排,屋子地势比柏苍家还高了一层,后院崖上就是进山的坡路,去河道太远,便来了水潭处。
现在上坡好些人家吃水都是来这边水潭挑,柏苍也不嫌人多,只让看紧了孩子,别让小娃娃跑来,掉水潭里万一冲下去可是会出人命的。
柏翠端了木盆去帮忙,谢烨在家里烧水。
柏苍这次不打算卖野物肉,黄羊肉直接煮了吃,梅花鹿比黄羊小一点,自家留一半吃,一半肉让弟弟背到山外走礼。
谢铮原本不打算出山,他是来学手艺的,哪有天天往家跑的道理,再说一去一回得半个月,有这功夫他还不如留在白云岭,就算不进山,帮着收拾地里庄稼也成。
糙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