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说他急于需要一个妻子, 可这些时日,也没表现出急切乃至迫切的心思。
谢烨甚至觉得,这人就是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媳妇”, 只要有这个人的存在就成!
若非如此, 出山时能顾及礼数光明正大顶着“女婿”这个身份与张家、谢家来往, 可面对白云岭人对她的刁难却没半点表示,这就说不通。
以至于现在回想这三四个月的过往,谢烨才发觉这人的形象竟然如烟如雾,模糊朦胧, 飘忽不定。
说为人憨厚老实吧, 了解后完全跟这四个字眼不搭边, 沉默寡言掩饰了他的心计, 让人先入为主才有了这么个形象。
甚至, 不是很大男子主义,听得进意见等优点, 那些个被肯定过的瞬间,竟像是完全不曾发生过。
谢烨不确定是因她一退再退, 至此举步维艰的境地,心态崩了, 还是不知不自觉中对这人产生了依赖甚至是更深的情感,亦或是迷恋于当下风吹青烟一日三餐的平静生活, 见这人风轻云淡地替她筹划未来,甚至比她想得更周到全面时,莫名的恼火。
“就算不考虑我这个外人,那柏松是你亲弟弟吧,你弟弟被造谣,你无动于衷?”
“外人怀疑侮辱你弟弟的品性你都不当回事,到底在想什么? ”
近处树皮裂纹上的爬虫清晰可见,可远望,只剩一汪模糊的“碧潭”,谢烨不知道她要看向哪里,只能放空眼神,任由自己浮沉在这漫无止境的绿海中。
突然,细微的“咔嚓”声响起,虽然很轻,可在寂寂无声的山林里,尤其勾耳。
她低头,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拉着后退几步。
起初是“嚓”“吱”声,不过三五秒,“嚓嚓”声越发紧促,就见方才还还算正挺的粗大树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倒,树梢刷过旁边密枝,落叶簌簌。
眼见生生从砍凿处折断的树干要砸在地上,却忽悠了几下半斜着不动了。
树梢杈枝挂在旁边树枝上,只剩落叶盘旋而下。
柏苍仔细听着林子的动静,奔走逃窜的小东西很多,而且是四散逃去,想来附近没大家伙,他松开人上前。
站在树腰处一侧,抡起斧头砸了几下,整棵树轰然砸在地上,谢烨感觉整个林子在震动。
柏苍走向树梢处,开始劈砍枝杈,“你应该读过书,想来是听过‘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1”
距离不算远,但也不近,他的声音飘飘忽忽,可谢烨却觉得天旋地转。
霎时间,天地俱进静,眼前景象模糊不清,彷佛置身于原始深林,远处野人砍树的身影晃晃悠悠,耳边只剩咚咚心跳声。
甚至,她全身发麻,从脊背到头皮蹿出一股电流,漫向四肢百骸。
惊悸后醒神,周身汗涔涔。
她不知自己现在什么神情,虽不远处的人没抬头看过来,却努力扯嘴角,“我,我爹娘过世的早,我哪能读书认字!”
极力扮演出个镇定模样,出口的话音却都在颤抖,掌心早已被汗水濡湿,她不自在的捏紧又松开。
柏苍好似没察觉她话音的异常,依旧是低头劈砍。
见状,谢烨的心蓦地一轻,无声哂笑。
自打知晓白云岭青砖盖房自立门户行不通,她的后路只两条,要么留在白云岭,要么出山。
看着好像还有的选,可谢烨清楚,留在白云岭的前提是她能震慑所有人。
借着柏苍这棵大树,偶尔威慑一下还可行,单靠她自己,好虎难架群狼,白云岭于她而言就是虎穴狼巢。
至于后者,不见得就会比在白云岭轻松好过。
本就焦虑,柏苍一回来就收拾马驴子,她心里有了些盼头,可哪想这人也只回来那天有动静,往后就像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以至于这两天她彻夜难眠,绞尽脑汁地想法子。
可千想万想,终于认清个现实——她要想在白云岭立足,还得柏苍有所表态!
为此焦虑纠结,冷不丁听人提起读过书,她第一反应就是露馅了,倒是自乱阵脚!
谢烨咬唇,环视四周后走过去,“大道理我不懂,有什么计划你直说。”
柏苍停手,抬头看人一眼,指着地上散落的枝条道:“帮我规整规整。”
这是……条件交换?谢烨定定瞅着他。
柏苍重新忙碌,不过却将自己的打算说来……
“你这……”谢烨瞠目结舌呐呐无言,也是此时,她才理解之前那句“时止则止、时行则行”的意思。
良久,闷闷道:“你读了多少书?”
眼前这人,忠厚老实,只是他的外表罢了,内里心计,考科举入朝堂参与政治斗争都不在话下。
“没几本,听我爹说的。”
谢烨撇嘴,不大相信,不过想起柏松说过他爹过世后他大哥就将家里所有书都烧了,很是不理解,“你自己都识字,为啥烧书?”
柏苍低头不语,挑了一根碗粗的杈枝砍起来。
见状,谢烨猜测中间可能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便没多问,不过心里却暗戳戳记了一笔,这人心细的很,日后说话行事还得谨慎些。
糙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