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众人疑惑的目光，顾昭也不再玩梗，从怀里取出了一件又一件东西。
他不愿在曹操和冷寿光面前暴露玄天戒，故此许多东西都是早就从指环里取出来，带在身上的。
看着摆了一地的东西，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除去那一袋子钱之外，其余分别是用布包裹的一小块白色物体和一小块泥土。
还有一块描绘了某种花纹的帛布，还有一些根本看不出是什么的残渣。
“这些是何物？”
别说是曹操，就是常年搞研究的冷寿光也看不出这些东西究竟有何用处。
顾昭先把自己在鬼市的经历向两人说了一遍，然后才如数家珍一般，介绍起地上的东西。
他先用银镊夹起第一块白色的物体。“此物自死者口中取出，压在其舌根之下。之前我在城中药铺询问，此物名为龙脑香，含在口中，可除喉痹口疮。那死者口中生疮，故含此物。”
他顿了顿，继续道：“死者死亡的时间，距离我取出此物的时间，已经超过一个时辰。以此推断，此物在他口中时间颇久，仍未化尽，说明原物不小。以眼下这块残渣的品质，可以推测，这龙脑香品相极好，很有可能是那死者的主子赐他的。”
后面的话他没说，以此为线索，只要排查宫内采购的龙脑香都去了哪里，肯定可以进一步缩小范围。
然后他用镊子夹起那块泥土道：“这是自死者鞋底取下的泥土。”
他取出火折子打着，将那泥土在火上炙烤，眼见得微微泛出蓝绿色，这才道：“其中成分，多为孔雀石。”
曹冷二人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孔雀石，一般是铜矿的伴生品，通常来说，找到孔雀石，也就意味着找到了铜矿。至于铜矿……那就是铸币的唯一原料。
顾昭继续拿起那块帛布。“死者腰带的内层之中，藏有绣着此纹路的丝绸。我在城中绸缎铺打听，这种冰裂纹，乃是少府监特供之物。”
最后，他指着那些残渣。“这些是死者指缝中发现，冷先生，可用醋液浸泡，若我所料不错，必会呈现靛蓝色。”
“来人。”冷寿光当即派人一试，果然跟顾昭所说一模一样。“这是何意？”
顾昭嘿嘿一笑：“我在黑市中看到一本教人私铸铜币的书，上面写着，以朱砂、铅丹等物制作脱模所用。此人指缝之中残留的，便是此物。”
其实这是他前身那位博览群书的学霸的记忆，但私下看这种书可是重罪，他自然不会说出来。
老曹和老冷震惊了，他们都听懂了顾昭的意思。
鬼市里那具尸体是宫中的人，身上的穿戴用物都是高级货，使用制式刀具，经常接触铜币的模具。
曹操道：“你说那个麻衣人自称是兖州渠帅张伯，鬼市的黑袍客显然是与他合作。之所以去鬼市找人验尸，应该是两人彼此互相信不过。”
顾昭暗自点头，到底是老狐狸，反应就是快。
他接口道：“不错。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死者身份过于特殊，因此不能找衙门的仵作来验尸，避免泄露。”
“特殊在何处？”冷寿光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拍。
“此人是宫内宦官与黄巾联络的密探！”
顾昭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推断。他昨夜溜回自己房间后根本没睡。后半晚上，一直在折腾研究这些物证。
再加上他对三国的了解，一番推测，才有了这个结论。
“他是被军中制式环首刀所杀，所以张伯怀疑他是被黑袍客，也就是宫中的人灭口，故此不信任他。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不去找仵作，而是花重金来鬼市。而黑袍客为了继续合作，自然要配合他，所以才有昨夜两人联手悬赏的那一出。”
“那……到底是谁杀了这个密探？”
楚翔听了半天，她不爱听这些朝堂争斗，自然更不愿动脑子去想这些。
“以我猜测……应该是禁军，确切地说，是羽林军！”
冷寿光愕然道：“何以见得？”
顾昭胸有成竹地道：“现羽林军听大将军何进调遣，如今朝中动荡，宦官当道。以致天下人心思乱，盗贼蜂起。大将军身为外戚，岂能容之？”
他一边说着自己的推测，一边心中暗笑，这就是有剧透的好处了。
虽然他不知道四出钱是怎么回事，但何进可太熟了。毕竟三国演义第二回就出场了。
冷寿光陷入了沉思。曹操目光灼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良久，冷寿光才道：“顾小友，你继续说。”
“如今十常侍把持朝政，横征暴敛，朝政日非。昨日我在鬼市之中，听那黑袍客声音略带尖细，此人似亦是宫中宦官。另外……若是十常侍，要进出玄枢阁，应当亦是不难。”
这是他昨夜忽然想到的，黑袍客能那么快就拿到鬼市里都没有的太平经甘陵古本，很可能是从这皇家图书馆里取到的。
“玄枢阁！”冷寿光的眼神陡然锐利了起来，显然是想到了洛水之下的那个阵法。
“至于铸币……”顾昭指了指地上的那袋钱。
“这些四出文钱，乃是昨夜鬼市中所得。从今往后，鬼市中必须得用这种钱交易了。”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叫四出文钱了，其实这钱跟市面上的五铢钱分量一样，都是五铢。只不过这些钱背面多了四条纹路，将铜钱均分成四个区域，故此称为四出文钱。
“这钱，看着怎么这么暗？”楚翔拿起一枚四出钱把玩着。
她这话一出口，一瞬间屋里三个男人的眼光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楚翔一愣，“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冷寿光和曹操不约而同地从身上取出几枚五铢钱，跟四出文钱放在一起。果然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两种铜钱放在一起，四出文钱的色泽果然黯淡一些。
其实这种色泽差异如果不是特意比较，也很难发现。平日里若只是使用，想必没人会注意到这些不同。
也就是楚翔这种眼力极好的女子，又不耐烦听三个男人分析案情，才可能注意到这些细节。
顾昭恨不能抱着楚翔亲上一口。不过昨晚他的偷袭就挨了一顿胖揍，此刻要是当着老冷老曹的面突袭，估计自己就要被青鸾弓射成筛子了。
何况他俩目前还是兄妹关系，啊，虽然那两个老狐狸应该都看出来了，但看破不说破嘛。
他压下自己心内的胡思乱想，心中已然想到了方案。
他沉声道：“冷先生，请帮忙准备药铺的戥子，精度越高越好。再拿个大碗，嗯，还有木盆，麻线，方斗。”
楚翔不明所以：“你又要做什么？”
顾昭笑道：“好妹子，拜你所赐，我发现了华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