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是什么？”
楚翔疑惑地看着顾昭，似乎想确认是否他也看到了相同的景象。
顾昭苦笑了一下，他当然认得那道符文。
最早出现在自己穿越前的手机屏幕上。
之后是自己在嵩山之中，吸取山川灵气的时候。
而加上这次，则是第三次了。
“想必是上古先贤留下的阵法。”
他用尽量平静的口气向楚翔解释道。
倒不是他有心欺骗，主要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向楚翔解释穿越这件事，只能含糊带过。
好在楚翔也没再追问，只是看着那个洞口道：“下去看看吧。”
顾昭内视自身，山河劲已然恢复了大半。
他看了看楚翔，眼中满是关切。
楚翔微微一笑：“不妨事。伤口这会已经不疼了。”
“也罢，千万小心。”
顾昭从火堆中抽出一根燃着的木柴，当先踩着石头台阶走了下去。
台阶之下延伸着一条幽深的甬道，两侧青铜灯盏斑驳而立。
这些灯座造型奇特，螭龙盘绕的灯柱间依稀可见繁复的纹饰。
虽灯油早已枯竭，但残留的青铜螭首仍保持着昂首承托的姿态。
当两人前行百余步，九尊丈余高的巨石人像赫然显现。
石人以九宫格阵型横亘前路，形成三纵三列的阵列。
八尊石人各捧青铜重器，唯中央石人双手空握。
石像群的衣褶纹理间还残留着朱砂彩绘，五官起伏亦是栩栩如生。
顾昭打量着石像手中的礼器：鹾斗、漕斛、权器、规盘、漏刻、圭表、悬锤、浮箭……
八个石人手中，每人捧着一种工具。
这是何意……顾昭潜心思索：
鹾斗、漕斛属量器之列；
悬锤、权器乃权衡之具；
规盘、圭表属天文仪器；
漏刻、浮箭则为水利器具。
楚翔走到了顾昭的身边，打量着石人阵法。
“这些器具……鹾斗可测盐井浓度，漕斛可知吃水深度，权器可称镇水物重，规盘可量河道曲直。”
顾昭眼前一亮，接口道：“规盘画圆、圭表测影、漏刻计时、浮箭测水。”
“这里呈现的，似乎是禹王治水时，用过的器物。”
楚翔盯着这些器具道：“也许，应该用你的禹步试试？”
靠在湿冷的石壁上，顾昭闭目凝神，山河劲沿着经脉缓缓流转。
方才拓印在神识中的禹步如星图般清晰浮现。
他朝楚翔微一颔首，不待言语，楚翔已默契退至三步开外。
顾昭足尖轻点青砖地面，整个人如惊弦之弓向后弹射。
几乎同时，甬顶石隙间坠下一滴碧绿色的液体，在触及青砖的刹那便腾起刺鼻白烟。
嗤嗤声中，地面上出现一个碗口大的窟窿，边缘竟呈现出珊瑚状的晶化痕迹。
好厉害的毒水，顾昭心中暗惊。
他定了定神，以刚才毒水滴下的速度，自己的禹步应该足以闪躲。
想到这里，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蓝色长袍无风自动，身形倏地弹了出去。
他足尖甫一触地，便如惊鸿般再次腾起，青砖下暗藏的机关应声而发。
碧色水箭如巨蟒吐信破空而至，擦过他颈侧时将垂落的鬓发蚀成焦蜷的细丝。
碗口粗的毒液如离弦之箭破空激射，在他方才立足处炸开蛛网状裂纹。
他旋身时袍角扫过墙根苔藓，腐殖质的腥气混着衣袂破空声，在幽暗地道里惊起一蓬磷火微光。
顾昭身形骤变，脚下踏出禹步玄机。
左踏震位三步，青砖隐现龟甲裂纹。
右转巽宫四尺，石缝间竟渗出靛蓝磷火。
退坎位两步，迸溅的碎石擦着耳垂嵌入石壁。
进巽风五尺，残影掠过处，石人陡然间张目怒视。
退守坎宫双数时，整条甬道突然响起编钟般的共鸣，机关锁链在石壁深处铮然绞动。
当顾昭旋身切入离位时，第一排石人瞳孔突然泛起幽光。
第三尊漕斛石人腹腔传出机括脆响，千年玄铁铸造的斛口轰然洞开。
斛内碧液并非直泻而下，而是化作漫天珠帘般的毒雨。
每滴液体在火折映照下都折射出孔雀翎羽般的虹彩。
身后水箭破空声如百蟒吐信，青石地板在滋滋声中融成蜂窝状的琉璃体。
炸开的薄雾里浮动着无数萤火虫似的蚀光，在墙壁上画出一道道焦黄的褶皱。
顾昭身形纵起，足尖已蹬在石人高举的漕斛边缘。
蓝衫如鹤颈仰起三丈，拧腰折出的新月弧堪堪擦过翻涌的毒雾。
布帛裂响混着机括咬合声在足底炸开，他落向石人阵的瞬间，头顶的石板轰然翻卷。
赤砂裹着灼热气浪，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那些赤红色的颗粒似在半空燃起了一道暗红色的火云，将石人斑驳的面孔映得如同熔岩鬼面。
此时顾昭身形已尽，山河劲新力未生。
那赤砂流火距他面门仅三寸之距，灼热罡风已炙得他眉发卷曲。
“借力！”
楚翔的断喝声如霹雳炸响，手中青鸾弓震鸣未绝。
两支乌沉箭矢破空而至，在幽暗的地道中划出两道玄色的轨迹。
顾昭足尖在箭镞三棱凹槽处轻轻一点，借势翻身，赤砂火雨擦着顾昭翻飞的衣摆坠下。
这两箭时机方位，都把握得极为精准。
若是差上一分，只怕顾昭就要被那赤砂覆盖，想来必然没有什么好结果。
顾昭背靠石人，喘息未定，丹田气海翻腾如沸，齿缝里渗出的血腥味撕扯着肺叶。
他听见自己喉间挤出的喘息与三丈外楚翔的呼吸声重叠，抬头看去，楚翔的左肩处，又渗出了血迹。
青砖缝隙中，传出一阵腥甜的铜锈味，最后几粒赤砂落在青铜漕斛的边缘，仿佛暗红色的钟乳。
碧绿色的水箭不再射出，赤砂也停止了倾泻。
石人阵死寂得可怕，不知何时，石人的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根长枪。
枪长九尺，看起来非金非玉，也不知是何质地。
枪身通体玄青，几近墨色。只有仔细看时才会发现，枪身之上，微微闪耀着一层碧蓝色的水光
就在顾昭伸手过去，刚握住枪杆之时，忽听楚翔一声惊叫，似乎遇到了什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