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台上,凛冽的夜风如一只无形的手,卷起楚亦安玄青色的袖袍,猎猎作响。
他掌心的阴阳鱼玉佩,那温润的玉质微微震颤,丝丝凉意透过肌肤传来。
这阴阳鱼玉佩,是他师父临终前交予他的,据说蕴含着神秘的力量,能感知天地间的异常波动。
山下庆典的烟火如绚烂的花朵般绽放,光芒将玄火宗方向的劫云映得忽明忽暗。
那些本该消散的赤色云絮,此刻正诡异地聚成漩涡状,宛如一张巨大的血网。
楚亦安的眼前不禁浮现出三日前,公孙夏河咳出的血雾里那如出一辙的纹路,心中一阵悚然。
“楚师兄!“清脆的呼喊声打破了夜的寂静,赵爽踩着青竹剑如一只轻盈的飞燕掠上高台。
她腰间新挂的玄铁令随着动作叮当作响,那声音在夜空中回荡。“薛宗主请你过去饮庆功酒,雪莹姐特意用离火温了三十年的醉仙酿......“她的声音突然顿住,眼睛瞪大,盯着楚亦安手中突然熄灭的冰莲簪,惊叫道:“这簪子怎么在冒黑烟?“那黑烟带着一股刺鼻的气味,钻进楚亦安的鼻腔。
楚亦安眉头紧锁,将簪子翻转半寸,清冷的月光洒在簪子上,让他看清了内部游动的血色符文,那些符文仿佛有生命一般,扭曲蠕动着。“三更天前,烦请赵师妹帮我跑趟药王谷。“他蹲下身子,蘸着露水在石栏写下“朱砂蛊“三字。
当他的指腹抹过最后那个字时,石面竟渗出暗红血珠,那血珠带着温热,触碰到他的指尖,让他心中一凛。
从观星台远望,玄火宗大殿的琉璃瓦在子时泛起幽蓝磷火,宛如一双双诡异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
楚亦安赶到时,薛无极正捏碎第九个酒盏。
就在他跨过门槛的瞬间,怀中的赤龙佩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那声音低沉而雄浑,震得他耳膜生疼。
赤龙佩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宝物,拥有强大的灵力,此刻的异动,预示着一场危机即将来临。
三十七盏青铜灯应声熄灭,黑暗瞬间笼罩了大殿。
唯有掌门宝座后的赤焱图腾在黑暗中熊熊灼烧,散发着炽热的气息,将老宗主脸上那道陈年伤疤映得宛如活物。
“楚小友来得正好。“薛无极的声音裹着灵压砸在殿柱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震落簌簌灰烬。
那灰烬如黑色的雪花般飘落,落在楚亦安的肩头。“青云门送来的赔罪礼里混着蚀骨钉,韩老贼的禁地怕是关不住他那些......“
“蚀骨钉淬的是南海鲛毒。“楚亦安径直走到图腾前,将冰莲簪插入火焰中心。
火焰瞬间包裹住簪子,发出滋滋的声响。“但晚辈在簪中发现的血咒,用的是药王谷三年前失窃的朱砂蛊。“他抬手结印,火光中浮现的符文竟与穹顶星图形成阴阳两极。
公孙夏河当日咳在他衣襟上的血迹突然从袖中飘出,在阵法中央凝成半幅残缺的经脉图,那经脉图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闪烁不定。
薛无极猛地撑住玄铁扶手,掌下传来冰火相激的滋滋声。
二十年未曾发作的旧伤突然在丹田处炸开剧痛,他的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恍惚间,他又看见道侣跌落诛魔台时飞扬的茜素红裙——那抹本该被赤焱真气焚化的衣角,此刻竟与楚亦安展示的经脉图纹路重合。
“够了!“老宗主怒目圆睁,挥袖击碎星图,暴起的真气如一阵狂风,掀翻十二盏琉璃灯。“玄火宗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他腰间赤龙剑突然出鞘半寸,剑柄镶嵌的炎晶石映出楚亦安身后某个黑影转瞬即逝的轮廓。
楚亦安后退半步,脚下踩住某块松动的地砖,昨夜在韩青云密室见过的鎏金纹路在脚下一闪而过。
当他抬头要说什么,却发现薛无极正死死盯着自己腰间玉佩——阴阳鱼中那道新添的剑痕,此刻正泛着与赤龙剑如出一辙的金红暗芒。
“小心!“薛雪莹的惊呼混着酒香破空而来。
楚亦安旋身接住掷来的玉葫芦,澄澈酒液泼洒的瞬间,一股浓郁的酒香弥漫开来。
三枚刻着青云纹的透骨钉在离他咽喉半寸处熔成铁水,那铁水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溅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酒雾弥漫中,公孙夏河半月前留给他的那句“小心身边人“突然在耳畔响起,带着咳血时特有的气音,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丝诡异。
站在玄火宗大殿前,楚亦安望向药王谷的方向,只见那处云雾缭绕,隐隐透出一丝神秘的气息。
药王谷的晨钟撞碎第四声时,钟声悠扬,回荡在山谷间。
赵爽握着断成两截的验蛊尺冲进后山药泉。
公孙夏河苍白的指尖正从泉水中挑起一缕猩红,那泉水本该清澈透明,此刻竟凝结成冰。
冰层下封着数十只背生双翅的蛊虫,每只虫腹都烙印着玄火宗与青云门交织的徽记。
那蛊虫在冰层下蠕动着,发出细微的声响。
“这是用两派弟子的心头血喂出来的连理蛊。“公孙夏河将冰块捏成齑粉,寒霜顺着她手腕的经脉攀上锁骨,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烦请赵姑娘转告楚道友,当年挑起星陨之战的幕后之人......“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溅在石壁上的血珠诡异地聚成箭头形状,直指青云门禁地方向。
暮色四合时分,楚亦安站在禁地断龙石前。
韩青云被囚前留下的剑痕在石壁上蜿蜒如毒蛇,那剑痕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故事。
当他试着用玉佩触碰某道裂痕,怀中的冰莲簪突然发出尖锐蜂鸣,那声音刺耳至极,让他的脑袋一阵剧痛。
远处庆功宴的笙箫声被山风扯碎,化作细密银针扎进太阳穴。
他在剧痛中看清石缝里渗出的根本不是铁锈,而是干涸的星砂——与三百年前那卷宗上用来封印记忆的材质完全相同。
那星砂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隐藏着无数的秘密。
禁制解除的轰鸣声响彻山巅,那声音震得山谷颤抖。
楚亦安却对着空荡荡的囚室如坠冰窟。
石床上用剑气刻着生辰八字,赫然是二十年前就该死在魔尊手中的某位青云长老。
墙角那滩未干的水渍泛着淡金,分明是公孙夏河本命法宝凝霜剑特有的寒雾,那寒雾带着丝丝凉意,扑面而来。
暮色将青云门七十二峰染成黛青色时,楚亦安站在回廊拐角处,玄青道袍上还沾着禁地石壁的星砂。
两个捧着典籍的青云弟子迎面走来,却在看到他腰间玉佩的瞬间低头绕道,衣袖带起的风掀翻了案几上的《宗门纪要》,泛黄纸页正翻到“星陨之战“那章。
“这不是我们的救世主么?“玄火宗弟子阴阳怪气的声音从练武场传来,赤炎鞭抽在地面溅起火星,那火星如流星般划过。“连韩长老都敢污蔑,楚道友莫不是要当两派共主?“四周响起压抑的笑声,有人故意将淬毒暗器射向他脚边的青石板。
楚亦安弯腰捡起滚到台阶下的冰莲簪,簪头凝结的寒霜将掌心纹路冻得发白,那寒意直透骨髓。
三日前庆功宴上那些称兄道弟的面孔,此刻都在琉璃窗后闪烁不定。
他忽然想起师尊坐化前说的“人心如渊“,当时只觉得是句虚言,此刻却像吞了千斤玄铁,心中一阵沉重。
药庐飘出的苦味漫过第七重山门,那苦味刺鼻难闻。
赵爽正把新炼的护心丹分发给受伤弟子。
她瞥见楚亦安独自擦拭佩剑的模样,刚要开口,却见薛雪莹提着食盒从月洞门匆匆走过,绣着离火纹的裙裾沾满泥泞——那分明是通往禁地的山路才有的赤壤。
“楚师兄尝尝新腌的雪里蕻?“赵爽故意将瓷碗碰得叮当响,青玉镯撞在碗沿迸出细碎灵光。“今早药泉里捞出的蛊虫......“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望向禁地方向升起的紫黑色烟柱。
公孙夏河就是在这时踏着凝霜剑破空而至的。
她苍白的指尖捏着半块冰晶,内里封存的蛊虫腹甲上,玄火宗与青云门的徽记正诡异地交叠成星芒状。
当她把冰晶掷向议论最凶的玄火宗弟子,那人腰间的验毒罗盘突然疯狂旋转起来,发出嗡嗡的声响。
“三日前丑时二刻,你在后山用赤炎真气烘烤过什么?“公孙夏河的声音比凝霜剑的寒雾更冷,指尖点在冰晶表面,顿时浮现出此人深夜焚烧蛊虫残骸的虚影。
原本叫嚣的弟子踉跄后退,袖口掉落的火折子引燃了衣摆的鲛绡暗纹,那火焰熊熊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楚亦安瞳孔骤缩——那暗纹与他在韩青云密室见过的鎏金纹如出一辙。
他刚要开口,却见公孙夏河转身面对众人,霜色广袖拂过之处,空中凝结出三百年前星陨之战的残卷影像。
当那些被篡改的史料与药王谷冰层下的蛊虫重叠,最先发出嘘声的青云门弟子突然跪倒在地,手中佩剑竟与影像里叛徒的兵器产生共鸣。
子时的更漏声渗入第九重结界,那声音滴答滴答,仿佛在诉说着时间的流逝。
三人聚在药王谷最偏僻的丹房。
赵爽把验蛊尺浸入混着星砂的药酒,尺身上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痕,每道裂痕都对应着某个弟子近日接触过的物件。
“雪莹送你的香囊呢?“公孙夏河突然开口。
楚亦安解下腰间锦囊的瞬间,三道冰棱同时刺破囊袋,数十粒伪装成相思子的蛊卵在寒雾中现形,每粒表面都烙印着残缺的星图——正是楚亦安那夜在观星台见过的漩涡纹路。
赵爽倒吸冷气:“这些星图需要合体期大能才能......“她突然噤声,因为验蛊尺上的裂痕正拼凑出某个生辰八字。
楚亦安手指抚过冰莲簪内部的血咒,突然想起禁地囚室墙上那个本该死去二十年的长老,正是三百年前负责编纂星陨之战史料的主笔。
五更天的梆子敲到第三声,那声音清脆响亮。
楚亦安独自来到藏书阁顶层的**区。
月光透过琉璃瓦照在《星宿辑录》的残页上,当他用沾着药酒的指尖涂抹某段被朱砂划去的记载,纸页突然渗出暗金色液体——正是公孙夏河本命寒雾的颜色。
“楚道友不觉得太巧了吗?“公孙夏河的声音从梁上传来,她指尖凝着霜花轻轻一弹,书架阴影里某卷《宗门纪要》突然自燃,烧焦处显露出用星砂写就的密文,“有人早在二十年前,就开始用记忆封印之术篡改......“
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地动打断。
整座藏书阁开始倾斜,楚亦安怀中的冰莲簪发出凄厉蜂鸣。
当两人御剑冲出窗外,却见七十二峰所有青铜灯同时熄灭,唯有禁地方向亮起诡异的金红色光芒——那光芒的纹路,竟与蛊虫腹甲的星芒徽记完全重合。
公孙夏河的本命剑突然脱手坠向深渊,剑身映出某个黑影正站在他们方才查探的书架前。
楚亦安伸手欲抓,却见那黑影缓缓举起右手,掌心赫然是药王谷失窃的朱砂蛊母虫,虫腹上的星图正在疯狂旋转,将漫天星辰都扯成扭曲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