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普道。
正统皇帝自从离开幽兰府后,就顺着泽普道一路向北,想要跨过罗霄江,直奔北境云州而去。
一路上虽然有两万精兵,但是却只有一名武圣,玄象更是只有四名,在当下修土横行的东胜神洲,几乎可以说是战斗力极其低下「报!」
一名参将骑着快马追赶上队伍:「陛下,大事不好!张敬武领着升云宗修士和两万兵马占领幽兰府后,径直朝着我们追过来了!」
「快!」
兵部尚书明青锋说道:「走东边的青藤谷!」
两万精兵立即调转方向。
沿途所过城池,也会顺便铲除灵禾。
此为上官海昌之主意。
「长安奸臣当道!」
「正统皇帝陛下遭到乱臣贼子迫害!」
「北凉王陈三石,就是在正统皇帝陛下的授意下诛仙除奸的!」
诸如此类的言论,数不胜数。
想表达的意思,无非是皇帝陛下圣明,是先有皇帝,才有北凉王的举兵起义。
再加上每路过一个地方,正统皇帝都会亲自杀两个当地的贪官,再去田地里亲自拔出灵禾,闹得人尽皆知,到后来,更是有百姓哭着迎接,也有不不少人自愿加入到护驾的队伍当中。
「上官大人此招甚妙!」
工部尚书范世魁称赞不绝。
「当今陛下之圣德,自然应该让天下人都看看。」
上官海昌感慨道:「倘若是能平定天下,陛下应该龙游四方,来收复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
「上官大人真乃宰相之才,只可惜·—·
范世魁叹息道:「新朝才建立不久,就遭遇如此大难,我等还前途未卜啊!」
随行的官员无一不是唉声叹气。
他们要麽是四世为官,要麽是两百年的家族积淀,好不容易下决心出来赌一把,结果似乎要输个精光!
「不好了!」
「前丶前面发现三路敌军!」
一名斥候骑着快马回来,慌张当中直接跌落下马:「大人,我们过不了江了!」
东西南北,都是追兵!
「明爱卿!」
正统皇帝曹焕骇然失色,险些从马车上摔下来:「这,这可如何是好?
房爱卿呢?快把房爱卿请过来想想办法!」
新朝建立之后。
凤雏房青云由于身体不好,不再适合长途奔波四处征战,于是就留在幽兰京城为官,此次京城出逃,自然会把他也带上一起。
「房先生不久前服药,现在还在昏睡当中!」
「陛下不要着急,容臣看一看还有没什麽地方可以暂时据守!」
兵部尚书明青锋命令部下拿来舆图,很快从中选定目的地:「快!去裴州府!最起码还能再坚持二十天!」
正统皇帝问道:「二十天之后呢?」
「二十天之后,附近应该还有其他兵马前来救驾。」
明青锋越说声音越微弱。
大家都很清楚。
朝廷的高境界武将以及归元门的仙师,都在赤壁之内,离开这些人就算有再多的兵马调拨过来,也不过是一触即溃。
也就是说。
如果赤壁全军覆没的话,那麽接下来的裴州府,就是正统皇帝陛下和文武百官的葬身之地。
「陈爱卿啊陈爱卿!」
曹焕捶胸顿足地说道:「若是当初听朕此言,何至于有此一败?!'
「是啊!」
「陈三石如果不是抗旨,哪里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明青锋催促道:「陛下,各位,还是赶紧前往裴州府吧!」
「轰隆——
恰逢此时。
头顶一声巨响传来,晴朗的天空眨眼之间就变得阴气森森,冰冷似箭的暴雨从云层中倾盆而下。
正统皇帝曹焕在两万精兵的护送下,进入到黑漆漆的裴州府当中,形同进入到一口棺材当中。
赤壁。
东瀚湖。
主帅白袍并未在此坐镇。
因此新朝的水师舰队节节败退不说,还数突围失败,最后不得不进入到这片湖泊之内,准备从东瀚湖最东侧的出口逃离此地。
很快。
一艘艘前去打探水路状况的斥候,乘坐着走小船返回,来带极其糟糕的消息。
「军师!」
「大事不好啊军师!」
「东丶东瀚湖的出口,已经被人用巨石堵死了,船再开下去的话,恐怕要直接撞在上面!」
东瀚湖出口狭窄,只能供一艘大船通行,湖水也并不太深,有修士出手的话,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把出路堵死。
听闻此言。
诸多将领都是面如死灰。
现在东瀚湖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坛子,把他们全部死死装在其中,再也没有任何退路可言,真可谓是「瓮中捉鳖」。
「大帅呢?!」
关键时候,许多朝廷的武将陷入到惶恐当中。
自从半个月前,陈三石就消失不见,直到数日前他们才得到消息,大帅竟然是领着三千轻骑沿着子午谷,一路杀到京城去了。
可这显然.—·
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且不说朝廷还有诸多大军和二阶阵法师。
就算是有希望.···.
那他们怎麽办?
这不是相当于,陈三石直接把他们扔在这里,不管死活了吗?
「司马兄。」
归元门钱其仁询问道:「你说苦肉计是你和陈三石商量好的,那子午谷不顺利的话该怎麽应对,他有没有告诉你?」
司马曜拄刀而立,眺望着远处的江面,一言不发。
「许文才。」
钱其仁又来到羽扇纶巾的军师身前:「陈三石走后,是你一直拿着帅印在指挥,他难道就没有告诉我们,该怎麽突围吗?!」
许文才站在寒风中,缓缓将羽扇指向后方,朗声下令道:「既然走不掉,那就不要再走,所有战船调转方向,准备和敌军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
「你也疯了?」
钱其仁满脸不解:「对方有二阶大阵,光是撞都能把我军撞跨,拿什麽决战,为什麽不突围?!」
「是啊,明知道打不过,还要硬着头皮冲上去,难道不是送死吗?」
归元门的修士和部分将领议论纷纷。
甚至。
有不少修士已经做好扔下军队自己跑路的打算。
「违令者一一许文才拖长腔调:「斩!」
军令如山。
对于北凉军说,自然会毫无异议的遵守。
朝廷的兵马,也知道早就没有退路,只能各自握紧手中的兵刃,做好准备决胜的打算。
只有修士们不决,更加倾向于直接逃跑。
「许先生。」
燕王曹芝走到身前,发问道:「你们和我大哥,是不是有什麽奇谋?」
按照他的了解。
白袍抛下所有人的生死不顾,非要去打子午谷的可能性其实不大。但眼下的情况。
明显已经来到绝路,实在想不通究竟想干什麽。
「殿下,哪有什麽奇谋?」
许文才不咸不淡地说道:「后方没有退路,可不就是只能决一生死?」
「罢了。」
燕王曹芝半信半疑,他自然明白「事不密则泄」的道理,觉得或许是不能说出来,于是开始尝试着挽留修士们:「诸位归元门的道友们,成败在此一举,岂能轻易言退?」
「曹道友,只怕是我们想退都没有那麽容易了。」
一名归元门修士看着天空,募地开口说道。
只见。
就在他们的头顶上方,升云宗修土已经尽数封锁,互相之间结成战阵,
显然是不打算放走任何一个人,包括归元门的修土!
「欺人太甚!」
钱其仁怒道:「师兄弟们,既然升云宗不给我们活路,那我们也只好和他们殊死一搏了!」
寻仙楼丶归元门的修士们退无可退,也只能带着愤怒接受军令。
于是乎。
二十万兵马的大小船只,尽数调转船头,对准东瀚湖的入口方向,而后排开水战阵法,严阵以待,迎接最后时刻。
罗霄江。
江南水师大军。
后军。
齐王和秦王乘坐一艘蒙冲斗舰朝着和大军相反的方向行驶,然后停泊在码头,约莫等候两个时辰后,就看到远处浮现出高耸的船帆,一艘又一艘的运输马船快速接近,又在码头附近缓缓减速。
最前方的马船甲板上,站着一名身穿长袍,书生气十足的中年男人,他遥遥抱拳行礼,冲着蟒袍王爷恭敬道:「臣单群玉,参见大盛齐王殿下!
「呵呵,单将军不必多礼!』
齐王直入正题道:「粮草数目没有问题吧?这可是关乎到我大军的生死存亡。」
「殿下放心。」
单群玉担保道:「这些粮草,足够朝廷四十万水师大军四十日的消耗!」
「哦?竟然比预期的还要多一些。」
齐王挥手,示意手下的将士们上去清点。
在确认粮草足够后,他不禁眉开眼笑:「好啊,有了单将军的这些粮草,贼寇弹指可破!」
「殿下。」
单群玉抱拳道:「粮草已经送到,不知道对末将等人有什麽安排?」
「这还用问吗。」
齐王毫不犹豫地说道:「自然是并入到水师大军当中!」
不久前,他们分出一部分兵马,去陆地追击晋王,正好可以用梁山的这夥人来填补空缺。
单群玉等人为了用最快的速度把粮草送到,没有开战船,赶过来的基本上全都是运输用的马船,于是就分配到各个战船上「单将军!」
齐王拍拍他的肩膀:「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大军马上就要决战,你们可要好好把握住立功的机会。」
「臣单群玉原为朝廷上刀山下火海!」
单群玉声音铿锵。
「好,好啊!」
齐王大悦:「我大盛朝内有周郎此等忠烈世家,外有单将军这种义勇之士,何愁不千秋万代!快快上船吧!」
「弟兄们!」
「报效朝廷的时候到了!」
「上船!」
单群玉高呼。
他们梁山泊本来就是水师出身,甚至人人都是潜水的好手,根本就不需要训练,就能够直接投入到战斗当中。
将近两万馀人的梁山好汉,登上一艘艘还有空缺的「飞云」丶「盖海」楼船。
「周总督!」
「都准备好了!」
「粮草丶人员都充足!」
临决战前夕,周荣一改往日的作风,不再饮酒作乐,也不再优哉游哉,
而是日夜不眠,甚至连粮米都极少再吃。
他开口问道:「陈三石呢?」
「上一次露面,是在醉仙府。」
燕弘渊着手指头:「算日子的话,他大概就在这两天,能奔袭到京城之外。但是正如周大人之前预料的一样,单仙师早早坐镇京城,凌家凌奎也会同步抵达,两者相加之下,陈三石领着三千轻骑闯过去,几乎等于是送死。」
「真是大好时机。」
年迈的曾韧挥舞着拳头:「陈三石不在,贼寇的抵抗意志应该会降到谷底!正是进军的好时候!」
「不对。」
周荣面色深沉,沉声道:「子午谷奇谋碰壁之后,陈三石不会留在那里,应该回来才对。」
果然。
短短半个时辰后。
就有京城的情报送达。
「陈三石撤了!」
「自从他们突袭醉仙府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
「所以单仙师就派遣一队人马前去试探,结果发现城池里面是空的!」
「陈三石和魔下的三千轻骑,早就不知所踪!」
燕弘渊冷哼道:「看来他是知难而退了!」
「此人抛弃赤壁的部下不太可能,北凉军要是全军覆没,他以后也就是光杆将军,再无翻身之日,所以大概率还是跟周总督说的一样回来。」
曾韧分析道:「他这番奇袭最大的收获,就是烧掉我军在扶馀府的粮草,只可惜,他们拖不到我们粮草耗尽的时候了。」
险胜!
即便他们有四十万大军,数不清的「飞云」丶「盖海」,再加上二阶御水大阵,也还是和从未有过水战经验的北凉军僵持到现在,连粮草都被烧掉。
哪怕再拖上两个月。
战局都有可能扭转,兵败如山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哪怕是胜局已定,想想也还是有些后怕。
陈三石,当真是再也留不得!
「周总督,你无需担心。」
升云宗丘信说道:「就算是陈三石只身一人赶回来也无济于事。」
「这位丘仙师说错了。」
聂远开口说道:「你们以为,周总督是担心我那师弟回来?恰恰相反,
他要是继续攻打长安,我们才该有所顾忌。但如今从醉仙府撤退,恰恰证明他再也无计可施,只能回来和我们在赤壁决战。」
正如他所言。
在所有的情报经过最终的整理汇总之后,大盛朝麒麟阁之首周家唯一的后人周荣再也没有任何顾忌,从大帅之位后豁然起身,声音铿锵:
「传令三军!
「八日之内奔赴东瀚湖!
「诛杀叛逆!」
粮草抵达,将士齐全。
四十万水师大军再也不需要任何等候,铁索连环之下,一座座水上城堡开始推进,朝着叛军逃亡的方向开拔而去。
持续足足三个月的赤壁之战,也终于迎来最后时刻。
东瀚湖。
新朝水师困在此地,已经长达九日,虽有随船粮草,但却无法挪动,只能背靠着已经封死的出口,面朝着大湖入口,就像是一只被猎人逼到死角无路可退的猎物,只能在濒死之际露出并不锋利的爪牙,准备做出最后的反抗。
「轰隆!」
雷电交加,暴雨倾盆,罗霄江的水位不断暴涨,就连东瀚湖的湖面也扁的波涛汹涌,形同有海啸即将喷发的无尽汪洋。
「军师!」
「敌军已经从湖口进入东瀚湖,最多再有一个时辰,就会和我们迎面撞上!」
中军大船。
许文才丶曹芝等高级将领以及修士聚集在摇晃不断地甲板上,听着斥候传达回来的最后「通」,陷入到一片死寂当中。
他们的视野中,能够看到一头头漆黑的巨兽自远处的水面上出现,挥舞着爪牙游动而来,巨兽投足之间搅得惊涛骇浪,搅得天地变色,搅得这片东瀚湖几乎要倾覆!
在距离还有十里左右时,一艘艘飘荡着「大盛」旗帜,「周」字将旗的「飞云」丶「盖海」楼船开始绽放灵光,在表面升起一道道圆弧状的水墙,瓢泼大雨落在上面后立刻融入其中,再次为本就坚不可摧的二阶阵法增加威能,远远看起来,水墙已经变成瀑布。朝廷的巨兽舰队,就匍匐在瀑布后缓缓推进。
它们的速度不快,但是却格外沉稳,在波涛汹涌当中巍然不动,所过之处,就连湖底的鱼虾鳌蟹都被绞杀殆尽。
夜幕之上。
一道湛蓝色的天雷划过,照亮暗无边际且杀机四起的东瀚湖,映出许文才羽扇纶巾的身形,在万千将士的目光下,他的黑白羽扇高高举起,然后重重落下。
「咚咚咚!」
战鼓响起,旌旗舞动。
最终,困在东瀚湖的猎物,还是主动朝着一头头漆黑巨兽发起冲锋,做着真正的困兽之斗。
「嗡!」
法力灵光接连不断地亮起。
两边的修土们各自祭出自身法器,凌空而起,来到东瀚湖乌云密布的上空,在两军正式开始交锋前率先开始斗法。
寻仙楼楼主崔子晨,为天品土灵根,依靠着寻仙楼内的至宝,早早修炼到炼气圆满,在没有吃下过筑基丹的情况下,达到和李家李鹤同样的炼气十六层境界。
他在百丈空中悬空而定,俯瞰着江面上的混战,双手挥动结印,胸前便浮现出橙黄色的阵印,本命飞剑悬浮其中,不断汲取着主人的法力,直到积蓄到临界点后,才骤然爆发出去。
而目标。
则是升云宗修士丘信。
丘信才与一名归元门修士对拼一击,就察觉到侧翼轰击过来的偷袭,他连忙重新调动法力,操控着本命法宝混元砸去,想要荡开飞剑。
可是崔子晨的飞剑看似纤细,其中却蕴含看山岳之力,法力深厚无穷,
再加上他文防备仓促,几乎是瞬息之间就控制不住法器,整个人在巨大的冲击下喷出一口鲜血,然后身体笔直地砸入到湖水当中。
崔子晨只要乘胜追击,就看到湖面之上,一明明身穿长袍,手持软剑的武修踏水而来,身体轻盈好似飞燕,又如蜻蜓点水。
他们各个都是真力初期的武者,丝毫没有人多就轻敌大意,在奔走的过程当中就结成诡异的阵法,一招一式之间都能够调动大江大河的力量。
尤其是阵法核心的那名女子,随手一剑就掀起十馀丈的惊涛骇浪,其中蕴含的真力更是好似蛟龙出海,朝看寻仙楼楼主倾轧而去。
崔子晨凝聚法力,调动飞剑朝着水龙刺去,起初分割水流势如破竹,但仅仅持续片刻之后,飞剑表面的厚土法力就黯淡无光,继而失去控制旋转看飞出百步之外,镶嵌在一艘战船的甲板上。
水龙一往无前。
他又连忙施法丶符篆丶法器,在身前形成三道屏障,但是在水龙面前都只是支撑短暂时间后,就好似琉璃破碎,层层炸裂。
对方—·
毕竟是七名真力武者!
单从战斗力上来说,真力初期就相当于炼气后期或圆满,更不要说七人联合起来结阵,基本上可以是说筑基之下没有敌手。
饶是修行《黄土决》的崔子晨法力本来应该克制水行,在围攻之下也支撑不住,后背重重落在顽石般坚硬的水面上,嘴角溢出鲜血,又连忙掐诀施法,施展出数道保命底牌,才在凌家武修软剑索命而来的前一刻陡然加速,
重新飞上天空,俨然是已经身负重伤。
不光是他。
其馀归元门和寻仙楼弟子,乃至于司马曜等武者也都是陷入到苦战当中与此同时。
推进着御水大阵的巨型战船,也距离他们的船队越来越近,从高空俯瞰起来,就像是巨石朝着卵撞击过去,仿佛能够想像到后者分崩离析的画面。
「突围吧!」
钱其仁来到身边:「崔道友,败局已定!我等圆满修士联手,或许还能有两三个人活着杀出去!」
崔子晨用带着雨水的右手拭去嘴角的血迹,然后就飞回到中军大船之上,准备带着燕王突围离开。
然而这时,站在一艘海浴血奋战,形同恶狼妖魔的司马曜却是提着刀高声喊道:「大帅已归!敌军已败!尔等何故要退?!」
敌军已败?!
「司马曜?!」
崔子晨当即反应过来:「你们到底有什麽事情在瞒着我们?」
「崔道友莫怪!」
老狼模样的司马曜露出满嘴疗牙:「事不密则泄!」
「大帅!」
「大帅真回来了!」
「快看!」
万千将士仰面望天。
只见乌黑的云层当中,一道火弧带着滚滚青烟快速接近,几个眨眼便来到东瀚湖的上空,那是一袭黑甲手持烈焰长枪。
不是陈三石还能有谁。
「陈猎户!」
江南水师的大船上,齐王躲在御水大阵后方,指着天空中的人影唾骂道:「你还真敢回来!不如主动受死,朝廷看在你往日功勋的份上,说不定还能饶你家眷一条性命!否则继续一意孤行下去,必定诛你九族!
乌云当中的陈三石对于他的话置若罔闻,而是缓缓开口,挣狞面甲下的发出的声音盖过雷霆,压过惊涛骇浪:「诸位来自江南的弟兄们!
「我陈三石不喜杀戮!
「也绝非是好战之人!
「如今尔等败局已定!
「还是快快主动关闭御水大阵下船投降吧,免得血染赤壁!」
不喜杀戮?
快快投降?!
几句话说下来。
竟然是听得江南水师的将士们有些恍惚,根本没有听懂这人在说些什麽。
倒反天罡!
现在难道不是二十万叛军穷途末路,马上就要被碾为粉麽?怎麽白袍反过来让他们投降?
「哈哈哈哈哈-
齐王放声大笑:「陈猎户!你当本王和将士们都是吓大的吗?尔等山穷水尽,还要虚张声势?!」
「陈三石!」
周荣单手负后,仰望黑云,朗声开口道:「事已至此,你还非要拉着北凉军和你一起陪葬?何不一人做事一人当,周某还能瞧得起你一些!」
「周郎。」
陈三石提枪悬空,烈焰缠身,雨水浇灌而下,还没接触到盔甲就蒸发殆尽,他的声音不疾不徐:「你身怀大才,何必为昏庸朝廷卖命,不如弃暗投明,来我北凉军魔下,一起还这天下一片朗朗乾坤吧。」
「呵呵~!
周荣笑起来:「陈三石,造反就造反,何必说得这麽冠冕堂皇!」
就在双方对话间。
两军战船也没有停止推进。
明明雷霆滚滚风浪交加,近乎震耳欲聋,偏偏在这一刹那,世间的一切又仿佛变得寂静无声,就好像一幅会动的古画。
唯有一声叹息,响彻天地。
「罢了。
「你们的命,陈某收下了。」
万丈空中。
「大军列阵!」
陈三石一字一顿:「八门巽风森骨阵一一声令下。
北凉大军的船只上,竖起一面又一面的青色大旗,大船没有挪动保持着原本的阵型不动,其馀中小型战船则是开始灵活地改变方位,每艘小船上的将士脖颈后方或者腰间,都插着一面小旗。
赤壁开战之前。
水师大军就提前演练过多种阵法,其中自然也包括天书阵法。
而迅速列阵丶随机应变早就成为北凉军的最基本素养。
更别说。
开战之前,许文才就已经提前按照「八门巽风森骨阵」的大致方位安排阵型,此刻只不过是小幅度的调整而已,几乎是在盏茶时间内就布置完毕。
空中的修士们低下头,就可以看到,在狂风暴雨的东瀚湖水面上,出现一道由一艘艘战船组成的八门阵法,青旗飘舞,形同精密的八卦机关。
一缕缕玄气自玄珠当中倾泻而出,然后化作一缕缕清风精准无误地落在每一艘战船上。
刹那间。
风停了。
原本风浪翻涌的东瀚湖湖面,忽然变得异常平静,仿佛一切都戛然而止,上面的浪潮垂直坠落,暴雨不再飘摇,所有的战船大到「飞云」楼船,
小到「走」小舟,都不再有半分晃动,就仿佛停泊在一片死水之上。
湖面的平静,持续大概十个呼吸之后,才终于再次刮起寒风,只不过风向发生改变,从原来的西北风,变为东风!
就好像武者全力一击之前需要蓄力般,湖面先前短暂的宁静,也仿佛是为了更大的风暴,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更加猛烈!
狂风。
暴起!
浪潮。
滔天!
天地之间,突然间刮起可怕的飓风,如果把整个东瀚湖比作一口碗的话,那麽此刻几乎要把整口碗倒过来,巨浪一重高过一重,直到遮天蔽日!
在逆风的状态下。江南水师航队即便有御水大阵的加持,速度也骤然放缓一倍!
相反,北凉水师变为顺风,在裹挟着玄气的狂风推进之下,甚至不需要再让将士划桨,仅仅依靠船帆就能够爆发出惊人的速度。
甚至由于风力迅猛,所有的暴雨在落下之前,就会被吹得化作一道道风水箭矢,铺天盖地的朝着江南水师舰队轰击而去。
「又是天书阵法!」
曾韧感受着战船明显放慢的速度,看着不断拍打在船体的巨浪,又惊又怒地说道:「幸好我大军有御水大阵,再加上铁索连环把所受影响降到最低,否则的话恐怕真要船翻人亡!」
「区区妖风,有何惧哉?!』
齐王亲自来到甲板的边缘上重重擂动战鼓,声音洪亮无比:「杀贼,杀贼!!!」
「东风——」
混乱当中,周荣看着在狂风裹挟下源源不断敲打在御水大阵上的雨水箭矢,莫名有些心悸:「为什麽是东风?」
「周总督这话说的。」
燕弘渊理所当然地说道:「贼寇想要用妖风对付我们,自然要让我们逆风,不过意义不大,我军根本不惧怕,他们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一切都结束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这风刮得是厉害,但对我水师大军作用极其有限,
既然没用,为什麽还要这麽做?」
周荣摩看拇指上的玉扳指,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在这场东风下。
如果点起大火,那麽后果将不堪设想!
再联想先前陈三石所说之话,怎麽看也不像是单纯的放狠话。
难不成·—·
还是要用火攻?!
「快!」
周荣愈发觉得不对劲,朝着湖面上大喊道:「你们还愣着做什麽?杀了陈三石!杀了他!!!」
事实上。
凌家的武修们早就已经动手。
他们拿出升云宗提供的大量灵石,再加上天降暴雨,癸水斩妖阵威力再度增强两分,一道道裹挟着泥沙的浑浊水流的水龙卷,随着一柄柄的软剑挥出,化作一条又一条的孽龙从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只见。
悬浮在水面上的陈三石,龙胆亮银枪化作一条火龙在周围盘旋,身后有密密麻麻的紫色剑刃铺设开来,周边更是有散发着灵光的厚土盾牌。
而他的手中,则是多出一柄沉重的无锋阔刀,表面还有看残馀的煞气和不断凝聚的火行真力缠绕在一起,不断蒸发看虚空中的水汽,侧向后方挥出半个身位,真力凝聚下刀身颤鸣不断,近乎于龙吟,就这样静止不动,直到孽龙来到面前数寸后,才悍然一刀劈出。
一刀砍下,在昏暗的湖面上划出一道暴戾的火弧,直接将所有的孽龙斩杀殆尽。
「轰隆隆一一两股真力碰撞下,以他们为中心掀起巨大浪潮,湖水冲天而起,形成一面横亘在湖面上的巨大水墙。
不等凌家大师姐凌灵主动出手,就看到一道火光在浑浊的水墙后微微亮起,而后周围陡然变得灼热无比,好像刹那间就从寒冬来到酷暑,又像是置身于火山山口,下方不再是冰冷的湖水,而是炙热的岩浆,等到她再抬眸时,就看到一柄山岳般的巨刃距离自己已经只剩下一步之遥!
水行呼吸法施展开来,储存在体内的灵力经过经脉的层层运转,再通过体内的景神神龛化作水行真力,和这场暴雨结合,再加上癸水斩妖阵。
凌灵一剑抬起,却是,挑起整片东瀚湖和熊熊烈火撞击在一起。
「咚!」
闷响和天空中的雷霆同时响起。
一击交手。
陈三石后退数十丈。
而凌灵则是倒飞出将近百丈之后才稳住身形,她布满水珠的光凝脸颊之上,神色变得愈发凝重。
白袍——.—.
又强了!
自从赤壁之战开启后。
每次交锋。
陈三石都会和他们厮杀。
但凌家众人根本奈何他不得。
反而是到后来,这家伙完全把他们当做陪练,修为的提升一日比一日快!
但明知如此。
凌灵也不得不再次卷起湖水,维持着阵法阵型,和族人继续接连不断地围攻着白袍。
风浪中湖面上。
一身古朴黑甲的陈三石踩着飞行法器,一手持枪一手持刀,有条不地应对着足足七人的围攻,兵刃碰撞的脆鸣和真力碰撞的爆裂声不断响起。
双方的交手越来越快,直到最后彻底化作残影,哪怕是炼气圆满的修土都有些看不清楚他们的动作,只能看到层层巨浪和滚滚青烟当中,天河剑光和火光不断交错亮起。
在这个过程中。
陈三石的脊柱右侧,一团白光愈发明亮,直到后来形同炽热的白日!
右肾神!
名象他无,字道玉,长三寸五分,衣白或黑!
【功法:龙经(真力初期)】
【进度:437/500】
中部八景神,洞开其七!
「轰!」
又是一刀劈下。
这次。
直接将凌家大师姐凌灵击落到湖水当中,足足两个呼吸后才踩着漩涡重新浮出水面。
众人都是武修。
怎麽会看不明白。
此人是在战斗的过程中,再次洞开一尊景神。
这真是在拿他们修炼!
简直是奇耻大辱!
一时间,凌家众人都震怒无比,各个都爆发出平生的极限。
可即便如此——·.
也是徒劳!
再次洞开景神后,他们能够明显体会到百袍的真力明显变强。
即便是有癸水斩妖阵加持,也不再是凌家人压制对方——·
而是对方一个人,压制他们七个人!
「咚咚!」
每一刀落下,每一枪刺出,真力都会强盛一分!
十个回合下来。
凌家众人的护体真力尽皆破损,炙热的烈焰已经灼伤他们的大片血肉。
「坚持住!」
四叔凌洽强忍着半边焦糊的脸颊带来的剧痛,看着两军即将撞在一起的战船,镇静地说道:「等到其馀道友腾出手来,我们组成完整的『癸水斩妖阵』,仍旧可以将他斩杀!」
两军战船交锋。
江南水师拥有御水大阵,几乎可以说什麽都不用做,只需要撞上去就能够赢下战局!
「你们还是不用再等了。」
陈三石自然看得出来他们打得什麽主意,语气平静的像是在陈述一件已经发生的事情:「从此以后舆图上,不会再有东瀚湖了。」
「你说什麽?!」
在「八门巽风森骨阵」的作用下,江南水师逆风行进的速度愈发艰难,
但北凉军却不论大小船只都变得好像游鱼般灵活。
在杀气腾腾的战鼓声中,双方即将撞击在一起中军大船上,绝大部分将领已经离开御水大阵,出去厮杀。
统帅周荣和齐王则是坐镇指挥,船上绝大多数都是普通的将土,其中又以弓箭手居多,正朝着外面不断放箭,所有的箭矢穿过御水大阵后还能得到些许的水行力量加成,能够穿透甲胃。
在阵法的加持下,即便是普通的将土,也有机会能够杀死通脉级别的参将。
「周总督,怎麽愁眉苦脸?!」
齐王拿着张弓箭,战意正浓。
「东风!」
「火攻!」
想要对付他们大军,就只有动用火攻这一条路。
从一开始,就是明牌。
周荣也明白这点,所以早就做出各种防范措施,本以为万无一失,可现在正在刮着的这场东风,却令他心神不宁想要点燃这把火。
不仅必须要从内部,而且要「遍地开花」,在一瞬间全部起火,让他们没有把船只分开的机会。
所以—.
这把火该怎麽点?
出神间。
一个手持钢叉的陌生面孔,出现在视野角落,他随手将火把丢在甲板上,原本橙黄色的火焰在触碰到一根银针后,骤然变成赤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