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破局
督师府。
陈三石接旨过后,便直接携家眷搬了进来。
督师府里的丫鬟下人不少。
师父走后。
如果没有人安排,他们就要各自散夥,而大多数本就是无家可归之人,有新督师入驻,又是他们原本督师的姑爷,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督师府很大,大到像一座小型宗门。
事实上。
这里本就是凉州城的一处宗门的旧址所改,既没有铺张浪费,又足够内敛大气,里里外外,有足足上百个院子。
陈三石把家眷安置在接近后山湖畔的宅院,「扶风榭」中。
师父的当归院,则是永远尘封起来。
四师兄的梧桐院,也暂时保留。
日子一天天过去,凉州城的生活,从表面上看,变得平静下来。
陈三石在后山找到一处天然的山洞,每日都拿着镇岳剑过来雕刻,准备把山洞改造成天然的洞府,闲来无事的时候,他也会坐在湖边,拿着师父留下来的鱼竿钓钓鱼。
「这不是挺简单的麽……」
他猛地收杆,发现是一团水草:「师父这竿真次啊。」
「司琴!」
「你过来一趟!」
「去库里支些银子,帮我买根好竿来。」
「好的老爷。」
「你怎麽又回来了?」
「老爷,吴管家说,孙督师留下来的鱼竿,就是凉州城内最好的,最贵的,还镶的有上好材料呢。」
「不可能,让你去买就买。」
「哦。」
「……」
十天过后。
陈三石发誓再也不钓鱼。
他的洞府也改造完成了。
过了绿蚁湖,就是紧邻着的后山。
在原本山洞的基础上经过改造之后,扩充出来十几个闭关的密室,陈设也很简单,要麽是最普通的木质桌椅,要麽就是直接就地取材,用山洞内的石头雕刻出来的。
陈三石取出灵珠,将其放置在石槽当中。
灵气顿时浓雾般弥漫,填充满整座洞府。
紧接着,他又捏碎符籙,屏蔽掉内里的灵气。
如此从外界看来,根本感知不到任何异常。
又是三十日过去。
陈三石都在修行《五行决》,可惜速度太过缓慢。
【功法:五行决.炼气初期(一层)】
【进度:335/500】
而且这样修炼下去,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够突破到炼气二层,不和别人比,光是和自己的武道境界相比,就相差甚远。
不过实际上。
他现在的武道境界是蜕凡境后期,也就相当于是法修的炼气中期,不是最底层,但也不算高。
当初杀死炼气后期的巫神教大祭司,主要还是依靠斩杀万人后【无双】带来的战意堆迭,再加上大雪龙骑天门阵的加持。
真要是一对一碰上炼气后期的修士,手段尽出自己不会死,但应该也很难杀死对方。
关于修为。
最好的办法。
还是去修仙界,想办法弄到本单一属性的修炼功法,再弄一些丹药配合,速度应该快上不少。
而且修炼真力境界需要的天材地宝,也必须去修仙界筹备。
搞不好,以后要经常两边跑。
【技艺:射箭.圆满(破限二阶)】
【进度:(558/2000)】
箭术的提升也在稳步增长。
闭关结束之后,陈三石收起灵珠,离开洞府。
他在离开之前,还有一些的事情需要处理。
走出督师府后。
陈三石径直来到于松于参将的家中。
当初答应过于参将,等到合适的时候亲自教他两个儿子习武,自然不会食言,只不过之前不是打仗就是各种事情,实在是抽不开身。
遗孀宋氏说道:「侯爷要找那两个兔崽子?他们今日去了军营报名,说是要参军,入北凉军。」
「好,在下知道了,嫂嫂若是有什麽需要帮忙的,尽管派人去督师府知会一声。」
陈三石告辞,然后前往军营。
按照凉州的规矩。
每年二月份,就是招募新兵的时间段。
「参见督师!」
「参见陈督师!」
「……」
「嗯。」
陈三石来到报名的地方,很快就找到于参将的两个儿子。
「于继。」
「于烈。」
「见过督师!」
两名少年抱拳行礼。
「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
陈三石顿了下:「叫我一声师父如何?」
于继兄弟两人对视,眼中闪过掩饰不住的兴奋,然后一齐跪倒在地,异口同声地高呼道:
「师父大人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起来吧,你们等一下。」
陈三石在人群当中注意到一道身影。
……
「大人。」
苏灿依依不舍地说道:「真的不能直接入北凉军吗?」
「废话!」
负责招兵的官员不耐烦地说道:「北凉军没有新兵,即便是阵卒也是千锤百炼的,你想入北凉军,要麽家里有先辈在北凉军内,要麽就必须要先入凉州卫所,然后再竞争进入北凉军的名额。」
「可是……」
苏灿挠挠头:「卫所那边我刚去过,他们说今年春天的人已经招满了……」
凉州不论是卫所还是北凉军,从来都是满饷,包括阵亡的家眷,也都能够得到丰厚的抚恤,因此每年招人的时候都不缺,但也不至于到爆满的程度。
只是今年……
那位新任督师的名声太响,凉州男儿们都一窝蜂地报名参军。
苏灿仅仅是因为隔壁徐叔腿摔伤,去帮忙照看,耽误了半个时辰,等赶到地方的时候就晚了。
「你自己晚了能怨谁?」
官员不耐烦地招招手:「去去去!」
「大人。」
苏灿恳求道:「真的不能给个机会吗?我会射箭,百步以内穿杨过柳。虽然我以前没有参军,但是我已经杀过八个蛮子了。」
「真想要机会?」
官员压低声音,伸出几根手指搓了搓。
「哦哦。」
苏灿反应过来,从兜里掏出几个铜板。
「你打发叫花子呢?十两银子!」
官员十分嫌弃地丢掉铜板:「拿十两银子过来,我直接让你入北凉军当阵卒,如何?!」
「真的?」
苏灿眼睛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下来:「大人,我没这麽多钱。」
他打猎为生,又不敢去罗天山脉,哪里挣得到这麽多银子。
「没钱?!」
官员彻底失去耐心:「没钱就赶紧滚蛋!」
「他的银子,我这个当舅舅的给了。」
「啪——」
忽然间。
一锭足足二十两的大银元宝从后面拍在面前。
「诶哟?!」
官员两眼冒光,急忙拿起来放在嘴边咬着:「你小子行啊,想不到有这麽要钱的亲戚帮你!」
「我付了钱,你不会骗我吧?」
「不会不会,你放心。」
「可是据我所知,想入北凉军,不是必须要先从卫所干起,一步步选拔麽?而且我这外甥又不是北凉军的后人,如何入得?」
「这还不简单麽?随便找个无依无靠的北凉军后人,直接顶替名额不就行了?又不是所有人都是武将的后代。那些阵卒的后人,有个屁的靠山,死了都没人管!话说回来,你们想入哪个营?」
「洪泽营,能入吗?」
「能啊,有什麽不能的,洪泽营不久前才死那麽多人,后续要补充许多,大头应该都是从京城的京军里面调动,但是多少也能有几十个卫所选拔的名额,我帮你找一个顶替了不就行了,不过这个比较麻烦,所以……得加钱!」
「加钱没问题。不过我好奇,你连凉州卫所的名额都能抢?」
「那可不?我们负责招兵的,都哥们儿!五十两!五十两银子,我包你到洪泽营去当阵卒!你可不要嫌贵,洪泽营是什麽地方,你应该知道?将来跟着陈督师立个功劳,都能赚回来,你不要,有的是人想要。」
「是吗?那大人能不能给我也安排安排?」
「你?你多大年纪了,年纪大的可不行啊。」
张主簿说着转身去看,然后连人带椅子直接栽倒地上:「督……督师大人……」「这麽激动做什麽,我不就和你聊聊天。」
陈三石俯视着他:「你叫什麽名字?」
「张张张……」
张主簿结结巴巴地说道:「张有德。」
「张大人好大的本事。」
陈三石拿起桌子上的册子翻看着:「你人在北凉军任职,手还能伸到凉州卫所里去,真是人脉广泛,我不及你啊。」
「督师丶督师饶命啊!」
张有德连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旁侧。
早有将士过来,把他拖了下去。
「请督师放心!」
王力抱拳道:「我等一定会查个清清楚楚。」
陈三石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他们把人带走。
不管在什麽地方,都总是会有这种蛀虫。
「陈丶陈督师。」
苏灿似乎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最后只是抱着拳头沉默。
「上次见过你,箭射得不错。」
陈三石说着,一只手放在对方的肩膀上,发现竟然也是个武圣之体:「你以后和于继兄弟两人一起跟着我吧。」
「他们两个?」
苏灿并不认识二人。
于继小声提醒道:「还不赶紧拜见师父。」
师父?!
苏灿这才意识到,自己迎来了什麽。
他倒头就拜。
直到半个时辰后还有些恍惚。
不久之前。
在他心中宛若神明的那位白袍,竟然一眨眼,成了自己的师父?!
苏灿和于氏兄弟二人按照年龄划分。
苏灿年纪最大,是为二师兄。
至于为什麽是二师兄,不是大师兄,他们就不知道了。
他们拿着功法,先自己回去摸。
陈三石则是准备去处理一些军伍,结果来到大帐前后,又见到一名熟人。
一身劲衣,腰间挎着双刀。
劈月山庄庄主,温植。
「是温庄主啊。」
陈三石淡淡道:「擂台就在五百步外,我们速战速决吧。」
「陈丶陈督师。」
温植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没事,你不用在意我督师的身份。」
陈三石理所当然地说道:「上了擂台,生死听天由命,就算是我死了,也不会有人找你麻烦的。」
「噗通!」
然而。
他说着说着,温植直接跪了下来。
「温庄主?」
陈三石问道:「你这是什麽意思?」
「子不教父之过!还记得陈督师,跟在下说过这句话,最近,我终于明白是什麽意思了。我女儿说,是我那大郎当初为了巴结曹樊等人,故意对你处处刁难,还数次想要杀了你……他,死有馀辜……」
温植闭着眼睛,声音有些发抖:「就算不提这些,我也没有资格再找你报仇了。上次凉州大乱,如果不是你,我那女儿只怕也是要死在我自己的手里,此为一命换一命,后来在罗天山脉里面,老督师又救了我和邵玉京,等于我还欠你一条命。」
「我听懂了。」
陈三石看着他:「你以后不会再来找我麻烦了。」
「不,我欠你一条命,如果不是老督师和你,我劈月山庄早就没了。」
温植取下双刀:「陈督师,先前是我对督师多有得罪,督师如果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取走我的项上人头,就算督师宽宏大量饶我一命,日后温某人也愿意以陈督师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话……」
陈三石一语道破:「是温成芮教温庄主的吧。」
听到这话。
跪在地上的温植身子明显一僵:「督师怎麽知道的?」
「你这个女儿,心思很重啊。」
陈三石说道:「你回去告诉她,不需要来这一套,既然如你所说,你我互不相欠,我不会主动去找你们麻烦的。」
「陈督师。」
温植正色道:「话是小女教的,但也确实是我心中的真实想法,江湖中人,更讲知恩图报,你和老督师救我传承,自当以命相报,督师?你,你这是……」
他注意到。
白袍没有再理睬自己,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天上,他也跟着看过去,千丈空中,似乎有一道身形在御剑飞行,看方向,好像是朝着黄云山而去了。
那不是老督师的安葬之地麽?
「千寻!」
陈三石唤来白鹄马,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
温植愣了下,也立即起身跟过去。
……
黄云山。
葬礼结束不到两个月,漫山遍野,尚且悬挂着白绫,还没有彻底腐烂的纸钱铺满黄泥地,四周偶尔传来几声乌鸦啼叫,显得格外荒凉。
一道白色残影闪过,惊得鸟类四处逃窜。
陈三石手中拿着黑蛇弓,心中飞快地盘算着。
虽然不知道修士来师父的安息之地做什麽,但可以肯定不是来吊唁的,当初师父在天涯海角杀死那麽多修士还毁掉一条灵脉,八成是前来报复。
连,死人都不放过麽?!
他在山脚下又见到了那名修士。
近距离下,通过观气术可以看到。
这名外来修士大概在炼气后期,功法七层左右的样子,和巫神教大祭司差不多,一对一起来会有些麻烦,毕竟他没办法迭【无双】。
但麻烦也不能退避。
此人若是敢对师父做出半分不敬之事,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拦在这里,不久之后就能调度来兵马和武圣,就算是困也要将其活活困死!
来到树林处,陈三石才下马。
可等到他靠近之后,就看到另一道身影几乎同步抵达。
大师兄,吕籍。
吕籍踩着香炉碎片徐徐落地,和那名腰间挂着酒葫芦的修士,在距离师父墓碑百步远的地方交谈起来。
陈三石这才收起弓箭,想看看修士究竟搞什麽名堂。
「嗝~」
曲元象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另一只手指着吕籍的鼻子说道:「你丶你起开,我又不干别的,就把坟刨开看看,要是没东西就走。」
刨坟?!
陈三石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缓缓接近。
「这位仙师。」
吕籍魁梧的身形巍然不动:「陛下应该告诉过你,家师下葬的时候,没有任何陪葬品,不需要再看了吧?有什麽事情可以直接跟我说,我是老督师的大弟子,也是凉州的巡抚。」
「我可听不懂你们什麽官位多大。」
曲元象抬起手掌,拿出一块金牌:「看到了麽,这是你们那个皇帝,给我的金牌,有此金牌,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仙师,这金牌是钦差专属,凉州的军政要务,你确实可以随意过问,但这并不包括连家师的尸身,不信的话,你我可以同去京城,找陛下给个说法。」
吕籍一边说着,一边对着修士身后的白袍微微摇头。
与此同时。
大批军队开始出城。
汪直和几位师兄弟领着亲信部下,就要前往黄云山。
「不可啊!」
三师兄聂远骑着快马追上来,拦住他们的去路:「不可啊!」
「什麽不可?!」
汪直骂道:「你特娘的没看到有个在天上飞的,朝着师父他老人家的墓地去了?!」
「京城提前来过消息。」
聂远解释道:「这人是来自天水洲的仙师,手里还有御赐的金牌,按照官阶来说,他如今才是凉州最大,你们带着这麽多人乌泱泱过去,是在以下犯上,特殊时期,你们难道不想留下来给师父守孝了吗?墓地那边不用担心,我看大师兄和小师弟都赶过去了,不会有事的!」
果然。
不久之后。
就看到三人从黄云山方向回来。
汪直等人不再带领兵马,徒步追过去。
「你丶你这个修香火的教徒,可不要骗我!」
曲元象抽抽鼻子:「那回头,你领我去煞脉的地方看看?」
「嗯,没问题。」
吕籍做出请的手势:「我提前给仙师准备了住处,还请仙师先休息吧。」
「也行。」
曲元象醉醺醺地说道:「飞了一路,我也有些乏了。」
聂远上前,领着他去休息。
「老大。」
「怎麽回事儿?」
「这酒鬼是哪来的?」
「跑去师父的墓地做什麽?」
蒙广信等人,则是纷纷询问。
「什麽?!」汪直怒道:「他要刨师父的坟?!」
「这不把他弄死?!」
「一个人打不过,你和小师弟加起来,难道还杀不了他麽?!」
「再不济,还能加上我们呢!」
「吕籍,你特娘的是不是怂了!」
「……」
「够了!」
吕籍猛地怒喝,打断众人的话。
他看着诸多师弟,从怀里掏出一封来自京城的信笺:「你们自己看!这是陛下的意思,那个酒鬼修士是陛下的客人,手里还有金牌,杀了他,怎麽跟陛下交差?你们还嫌眼下不够乱麽?!谁要是敢去动他,休怪我不念同门情谊!」
一番话说完。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吕籍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有些重,微微叹息道:「这位师弟,师妹,你们要明白一件事情,师父……不在了。
「京城有人想找你们的麻烦,你们自己很清楚。
「不要主动将把柄交到敌人的手里!」
扔下最后这句话。
吕籍揉了揉脑袋,转身离去。
「老大这意思……」
汪直咬着牙:「难道就这麽算了?!」
「小师弟,你说。」
蒙广信扯着嗓子:「阿弥陀佛,要不要弄死他!」
「大师兄说的没错。」
陈三石却是开口道:「我们还在等候朝廷对于守孝之事的批覆,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杀了酒鬼,十有八九是留不下来了。」
就算要杀,也不能明面上杀。
这后半句话。
他没有说出来。
只是默默地离开人群,回城去了。
……
威武侯府。
吕籍急匆匆地赶回宅中,他一边走路一边使劲地晃着脑袋,仿佛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一脚踹开房门后,踉踉跄跄地扶住桌子,撞击之下,桌面上瓷器茶具「哗啦啦」碎了一地。
脑海中,是连绵不断的窃窃私语。
眼前,是不断萦绕的诡异面孔。
它们像是不断入侵骨髓和阴湿的癸水,无时无刻折磨着他的精神,直到再也无法忍受。
「滚!」
「本侯让你滚,你听不到麽?!」
面对他的愤怒。
那道虚幻的身影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越来越多,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围绕着他一边旋转一边发出怪笑。
「找死!」
「轰!」
真气激荡开来。
吕籍硕大的拳头化作一头龙象,就要把虚幻的身影打个烟消云散。
「大师兄,是我啊!」
直到拳头落下的前一刻,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他才猛地停手。
「大师兄,你这是怎麽了?跟你说话说半天都听不到,是不是邪神道的副作用?那邪神找你讨债来了?」
聂远愧疚地说道:「当时在幽州,你也是为了大家,才找邪神借的力量。」
「安顿好了麽?」
吕籍神智恢复清醒,在凳子上坐下,调整着气息。
「安顿好了。」
聂远无奈地说道:「只是那曲元象十分嚣张,见到什麽就要什麽,还说他要好好在这玩一番,从明日开始,掌管凉州的一切政务。」
「随他吧,待不了多久,他就滚蛋了。」
吕籍重新睁开眼:「东夷城的事情准备的怎麽样了?」
「妥当了。」
聂远点头道:「最近几日就可以开始。」
「嗯,那就好。」
吕籍挥挥手:「你去准备吧。」
「好。大师兄……」
聂远担忧地说道:「这样下去不会出什麽问题吧?」
「我欠了那邪神两万血食而已。」
吕籍揉着额头:「归还之后,我就跟邪神道再也没有关系了。」
「你这麽说,我就放心了。」
……
未到卯时。
闭关两日的陈三石,早早起来办公。
接任督师之后,他比以前变得更加繁忙,除去军伍之外,还有不少政务要处理,就比如师父没能处理完的赈灾之事,他也要负责收尾。
另外,上面传来政令。
说是从今年开始,每亩田地要再多种半成的灵禾。
凉州的赋税想必其它地方不算太重,但再加这么半成灵禾,只怕是也会让百姓不多的馀粮也要掏空,变得家家乾净。
对此,他也只能上摺子希望朝廷改主意。
又是半个月过去。
关于他们守孝的旨意,终于到了。
一年!
只留给他们一年的时间守孝。
理由给的冠冕堂皇。
大概意思就是。
当初兵仙喻尚恭守孝三年。
但他对于大盛来说,比喻尚恭对于周朝来说更加重要,因此守孝一年即可。
而且……
四师兄没有回来。
据说封侯,在京城住下了。
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麽时候。
「督师,出事!」
夏琮急匆匆地闯入到营帐内:「东夷城出事了!」
「东夷城?」
陈三石放下手里的卷宗:「我记得,东夷城不是负责看押蛮族俘虏的地方麽?」
幽州之战。
俘虏了不少的蛮族士卒。
其中有一部分,就关押在东夷城内,数量大概在两万人左右。
「对,就是俘虏出事了!」
夏琮汇报导:「昨晚二更的时候,几个部落的头领,忽然领着两万馀人,打着给蛮族报仇的旗号说是要反攻凉州,不过很快,吕将军就领着玄武营把他们镇压了。」
「他们现在人呢?」
陈三石起身问道。
「都……死了。」
夏琮顿了下:「两万馀人,被屠了个乾净。」
陈三石眸光变得深邃。
这两万人。
本来就是准备慢慢消化掉的,不论是用来修筑城墙还是以后用来养马,都是一笔节省。
关键是……
蛮族本部都没了,两万人里面连个玄象都没有,怎麽会想着反攻凉州,这麽不是送死麽?
傻子都知道。
其中有猫腻。
大师兄……
陈三石有观气术,早就看出来,他开始修炼香火神道了。
想必是紫薇山之事后,皇帝给的。
再联想到当初太子爷修炼的邪神道……
他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麽。
死了两万蛮子。
陈三石倒是不怎麽同情。
毕竟。
当初的血祭要是成功,他们这些中原人,早就成二等人甚至奴隶了。
但是这件事情,不能不管不问。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陈三石离开营帐,径直前往威武侯府,在路过衙门的时候,遇到在公开审理案件,只是审理案件的人有些不对。
大盛朝。
民间如果发生什麽案件,一般都是县衙负责处理。
即便是在各个府城内,也有附廓县的衙门,而不是知府来处理。
但凉州城属于州城,则是直接由知州来审理案件。
只是此刻,坐在公堂上的并不是知州,而是……
曲元象!
闭关这两日。
陈三石听说这修士要体验红尘,仗着金牌无人敢招惹,就到处插手政务,而且基本上都是乱来,看样子今日是又想体验审案子的瘾。「那个~」
曲元象喝着酒,斜着眼睛看着台下跪着的一名妇人和一名瘦弱男子,含糊不清地开口问道:「台下何人,要……要状告你的叔叔啊!」
妇人哽咽着说道:「奴丶奴家男人在外行商,结果他那弟弟,强行丶强行玷污了的奴家!」
曲元象又看向那名瘦弱地好像鸡崽子般的男人,开口质问道:「可有此事?」
「大人,绝无此事啊!」
男人连连摇头:「此女蛇蝎心肠,我家兄长失踪已久,昨夜我又发现她和管家私通,本来想到衙门来状告,结果不曾想她有所察觉,恶人先告状诬陷于我,大人你可要明察秋毫啊!」
「那个潘氏!」
曲元象挑挑眉毛:「本仙师再问你最后一遍,你说的都是实话?」
「实话!」
妇人赌咒发誓:「绝对是实话。」
「好!」
曲元象忽然间取下面前的令箭,指着一名和男人差不多瘦弱的衙门小吏,说道:「你,给我当着大家伙的面,把这个潘氏玷污给我看看!」
「啊?」
小吏愣住:「仙师,您丶您在开玩笑吧?!」
「让你做什麽就做!」
曲元象冷喝道:「不然,砍了你的脑袋!」
「潘氏,在丶在下对不住了!」
小吏哪里敢违抗命令,只能当众朝着妇人扑去。
妇人也没想到会有这麽一出,拼死反抗。
两人竟然就这麽在大庭广众之下厮打起来。
那妇人一看就是富贵人家,身材用「身强体壮」来形容都不过分。
对比之下,本来就消瘦的吏员像只猴子,他撕扯半天,非但没能得逞,反而是自己被抓花了脸,鲜血流的浑身都是。
「你。」
曲元象又指派一人:「冲锋!助阵!」
「我丶遵命!」
结果。
两个硬生生是没能伤到潘氏丁点儿。
「啪!」
「够了!」
公堂之上,曲元象重重拍下惊堂木,做出最后的决断:「两个都拿你不下,由此可见你在胡说八道,你家叔叔是清白的!来人,把这个潘氏和他们那个管家,给我拖下去关进大牢!」
「诶哟!」
男人感激涕零:「青天大老爷啊!」
案子没有冤枉。
因为陈三石注意到,那个管家早就提前跑路了。
只是这不意味着事情没问题。
他能从那个酒鬼修士的眼神中看到轻蔑,对这里所有人的轻蔑,就仿佛这里的一切,真的就是此人用来游戏的棋子而已。
再任由他胡闹下去……
偏偏此人修为不低,手里又有金牌。
陈三石只能离开,转而来到威武侯府邸。
他在下人的领路下来到院子里,恰好看到满身血气的吕籍在院子里卸甲,聂远则是在旁边小声地与其商议着什麽事情。
「师弟?」
吕籍沉声道:「你怎麽有空到我这里来。」
「大师兄,应该很清楚。」
陈三石看着他身上的血迹,根本不需要多说。
「哦。」
聂远连忙站出来解释道:「这个啊,是昨天夜里那些本来已经归顺的蛮子又突然造反,事发突然,师弟你又在闭关,还好大师兄及时……」
「说实话。」陈三石打断道。
聂远怔了下,坚持道:「师弟,我说的就是实话。」
「三师兄。」
陈三石闭上眼睛:「我不想和你争执,你也没有必要对我撒谎,还是实话实说来的好。」
「师弟,你这话说的,我有必要……
聂远还想说什麽,却被大师兄拦住。
「师弟。」
吕籍直视着白袍的双目,坦然地说道:「事情是我安排的,人也是我杀的,目的是祭祀邪神道,但我不是为了提升实力,而是当初在幽州救师父和大家心急,跟邪神签订契约,欠下他两万血食换取力量,这血食如果不还的话,我就无法摆脱邪神,在他的影响下,我可能会渐渐入魔,而且我不认为自己有错,那些蛮人不值得同情,之所以没有提前跟你商量,是担心你不同意。」
他一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连同自己的苦衷,说个清清楚楚。
「大师兄,够痛快。」
陈三石对这个答覆还算满意,他的脸上没有什麽表情,语气平静又透着不容置疑:「你说的没错,他们不值得同情,可大师兄终究是僭越了,我是凉州督师,这麽大的事情,你无论如何都该跟我说的,如果我不同意,你就不能做。」
「师弟,你好大的官威!」
聂远不悦道:「大师兄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不告诉你,也是觉得邪神道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你若是同意,将来闹出去你的脸上也不好看。」
「老三,住嘴。」
吕籍脸上并无愧色,他只是说道:「师弟是督师不假,但按照朝廷规矩,想要处置巡抚,也得经过内阁的批准才行。」
「我不会上摺子,其实也没有要处置大师兄的意思。」
陈三石与之对视:「这次事情,念在大师兄当初,是为了救师父丶师兄和不器他们才欠下的邪神债,我可以当做不知道。
「我来。
「只是想告诉师兄一句话,好自为之。
「我不希望你我同门师兄弟,将来有朝一日刀剑相向。」
「师弟,和大师兄说话放尊重些!师父不在了,长兄如父!你怎麽能说出刀剑相向这样的话?」
聂远不忿地说道:「而且说句难听话,多亏大师兄靠着邪神道突破通灵后期,才能镇得住那个曲元象,让他平日里有所收敛!
「师弟你,说到底也不过才突破武圣,还没有突破到师父传承给你的武圣之上。
「真要是所谓的『刀剑相向』,你恐怕不是大师兄的对手。」
「言尽于此。」
陈三石抱拳行礼:「大师兄,三师兄,告辞!」
「师弟,且留步。」
吕籍沉声开口道:「为兄,也有话想跟你说。你打着守孝的旗号留在凉州不走,是故意的吧?为兄奉劝你,不要和朝廷作对,师父走了,我们斗不赢的……
「不管你有什麽打算,我都希望你一年之后,按照旨意进京,你还是冠军侯,北凉督师,将来照样可以领兵打仗。
「而我会留在凉州。
「你我师兄弟二人,一内一外,只需要行事小心,必定可以护师门上下所有人一个周全。
「但如果你再由着性子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只会连累所有人。」
陈三石停下脚步,但并没有回头,只是稍微停顿后,就继续往前走,快步离开威武侯府。
「督师!」
「不好了!」
「百姓闹起来了。」
「朝廷从今年起多收半成灵禾的告知张贴出来以后,十几个村子的百姓都开始闹了。」
不等他回到军营,就被赵康找到。
「不论怎麽乱,以安抚为主,更不能见血,朝廷那边,我会想办法再劝劝。」
陈三石顿了下:「另外,我接下来准备闭关一段时间,有什麽要紧的事情今天天黑之前送到督师府,之后就都交给吕将军他们处理吧。」
「闭关?」
赵康没有多问:「我知道了。」
守孝丶灵禾税丶仙师……
陈三石才成为督师区区几个月,却觉得时间过去几年一样漫长,因为他感觉到有一座大山无时无刻地压在自己的身上,令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座大山的名字,叫做「皇命」。
皇命,不可违!
但说到底。
一切的源头只有一个字。
弱!
或者说,还是不够强。
没有办法拒绝一切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他不能再这样虚耗时间了。
回到督师府。
昭昭在和陈云溪追逐打闹,路过身前时被陈三石一把按住肩膀。
「疼疼疼!」
昭昭龇牙咧嘴地说道:「姓陈的,你干什麽呀,男女授受不亲,你快撒开,撒开!」
「收拾东西,跟我走。」
陈三石补充道:「带上灵舟。」
「灵舟?」
昭昭立马就知道是要去哪里,恋恋不舍地和陈云溪分开:「哦,我知道了。」
大泽坊市!
陈三石此行,务必要找到开启人体景神的天材地宝。
真力武者,可比炼气后期。
这之后。
再想让他去什麽狗屁京城。
就需要问问自己手里的龙胆亮银枪答不答应了。
这局棋,是僵局。
想要破局,唯有以力破之。
关于月票抽奖方式:
我会在后台随即抽取这个月的月票序号,投了月票的读者可以注意一下自己的月票序号,保存好截图。
五号的时候,会在群里直播抽奖公布出来,中奖的读者凭藉截图尽快领取,当天如果没有人领取的话,就只能重新抽,一直抽取到有人领取为止,抽到我自己也会重新抽。
还没加群的可以尽快加一下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