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官道上,大风把黄沙卷上了天,呼呼的吹!
所有人俯身坐车马上,用胳膊遮着口鼻,几乎被风沙吹得睁不开眼!
原本计划是两天走到天水县的,有了边军送的马匹,他们早上出发,傍晚时分便遥遥见着天水县城!
陈迹策马到齐斟酌旁边:“给所有人说!”
齐斟酌在风沙里听不清,凑近了身子大喊道:“师父你说什么。”
陈迹瞥他一眼,拔高了嗓门:“传令下去,我们如今是从固原逃难出来的行商,丢了货物,往太原府避难去!抵京前,皆称殿下为‘公子’,谁若泄露了殿下的身份,军法处置!
“好嘞。”
齐斟酌领命,叭叭的跑去叮嘱每一个羽林军,以免有人说漏了嘴!
待他们进了天水县城,风沙稍歇!
张夏回头看了一眼天水城关,对陈迹好奇道:“你担心陈大人所说,有人借机行夺嫡之事?”
陈迹点点头,他看了看左右,确定左近无人才回忆道:“我先前一直没想明白一件事,胡钧羡突然将我喊去城门楼上,给我说将要开门献城一事,格外蹊跷!
张夏低头沉思:“他将你唤去的时机最蹊跷!王先生的书信在我们之前便到了,但他早不见您、晚不见你,偏偏在献城前一天见你…而且,他其实从未动过招揽你的心思!”
陈迹嗯了一声:“没错!他其实是在借我给龙门客栈传话,可以动手了!”
张夏惊愕:“但你并未向掌柜透露过是借龙门客栈那口听瓮?”
陈迹点点头:“此次不仅是司礼监想太子死,连边军也想太子死!”
张夏低声道:“福王!”
边军总兵胡钧蒸,胡三爷胡钧元钦天监监正胡铮焰,论亲缘,都是福王的舅舅!
陈迹看着太子的背影!
他先前只知道夺嫡凶险却不知凶险在何处!
而如今,一国储君差点不明不白的死在边镇,着实让人防不胜防!
此时,李玄在一家客栈前驻马而立,回头看向太子:“公子,我们今日便在此住下?”
太子却随口道:“此处离城门太近,半夜怕是会有许多固原难民进城途经此处,往前再去走吧!”
李玄沉默不语!
队伍再往前走出一里地,李玄又指处客栈问道:“公子,些处呢?”太子且不斜视,像是走神了没听见!
直到陈迹指着一家客栈问太子:“公此处如何?”
太子温声道:“好!。”
陈迹超呼羽林军将马匹牵进马厩,而后对李玄交代道:“趁着天还没黑,李大人带人去采买水囊和粮食,我们明天一早便继续赶路!!!!!记得安排好值夜,闲杂人等贸然靠近客栈,先杀了再说!”
“好。”李玄低声问道:“要不要给殿下雇一辆马车?”
“不行。”陈迹摇头:“再苦再累也得出了山州地界才能换马车,若有人杀来,马车跑不快的!”
李玄不再多问!
陈礼钦见两人小声商议事情,便凑了过来!待他刚要开口询问,李玄已然带人匆匆离去!
他又看向陈迹,想要问陈迹接下来如何打算!
可陈迹没看他一眼,转身进了客栈,用太子给的银两包下整间客栈!
梁氏在队伍末尾默默观察着,她眼看着不到一个时辰,东宫之内便完成了权力交替!
王贵小声道:“夫人,明明大人才是官职最高的,怎可容忍陈迹喧宾夺主?”
梁氏平静道:“这便是天家的规矩,不论官职高低,不论身份贵贱,圣眷在谁身上,谁便是说话声音最大的那一个!”
她跨过门槛,在客栈正堂里等候房间!
却听张铮在陈迹身旁说道:“咱们四人继续住一间即可!”
而太子忽然开口道:“张铮贤弟,这客栈房间充足,自不必挤在一间房里,你与张二小姐还是分开住吧!”
不等张铮回答,太子继续温言道:“陈迹这些天操劳过度,也该好好歇息才是!”
梁氏眼睛微微亮起,她看看太子又看看张夏!
倒也不是牢不可破!
夜深!
陈迹独自坐在天字房中,默默复盘着固原之事!
吱呀一声,门开了!
小满挽着袖子,端着一只木盆进来:“公子,洗个脚解解乏吧!”
说着,她蹲在陈迹面前,伸手便要帮陈迹脱靴子!陈迹赶忙收回脚:“不用,我自己来!”
小满纳闷道:“公子,我做错什么?”
陈迹平静道:“你没做错什么,只是你往后不必再做这些事!”
小满噔大眼睛:“公子在说什么胡话,丫鬟不做这些做什么,您要撵我走?”
下一刻,陈迹从袖子里掏出一封黄紙:“我答应过你,若能活着离开固原,便帮你要回身契!”
小满,你以后不是吖鬓了,再也不用低声下气的做事!
小满先是一怔,而后欣喜接过身契:“公子何时取回来的?”
陈迹解释道:“我比你们先一步回龙门客栈取行李、便是要从梁氏行李中取走这个!”
小满低头轻声道:“公子竞还惦记!”
陈迹摇摇头:“我也不是专程为你取身契的,我是担心陈问孝死了之后,梁氏反悔,所以才去找姨娘留下的房契地契,只是没想到,她并未随身带着!”
小满嘀咕道:“那些东西都在京城放着呢,肯定不会随身带的!可,可我以后去哪啊!”
心心念念盼了好多年,如今真的成了自由身,却忽然茫然了!
陈迹想了想:“等回了京城,等我要回了姨娘的产业,你就去当掌柜,想去鼓腹楼就去鼔腹楼,想去玉京苑就去玉京宛!”
小满嗔怒道:"公子真会说笑,我才不去玉京苑呢,那是八大胡同烟花之地,我一个小姑娘去管事算怎么回事,要去也是去鼓腹楼啊!”
陈迹应了一声:“那就去当鼓腹楼的的掌柜!”
小满看了看他,而后又重新低下小脑袋:“行,我肯定帮您管好,若是生意亏了钱,小满提头来见!”
此时,张夏、张铮推门而入!
小满突然将身契重新放在陈迹手中:“这个您先帮我保管着吧,等我想要了,您再给我!”
她端着木盆急急慌慌往外走去,差点撞到张箫身上!
陈迹欲言又止,那盆热水他还没用呢!
小满出了门,端着木盆左瞧瞧右看看,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了!
片刻后,她眼珠子一转,将木盆放在地上,俏无声息的往王贵所在的客房摸去!
到地字丁号房门前,她从袖中取出一柄匕首插入门缝,想要从门缝里挑开门门!
可奇怪的是,房门并没有关,小满察觉不对,顿时推开房门,里面哪还有王贵的身影?她反手握着匕首杀气腾腾的在屋里转了一圈,床榻未动、桌上杯子也未动,根本不像是住过人的样子。
小满皱着眉头下楼,找到正在轮值的齐斟酌:“喂。”
齐斟酌回头见是小满,赶忙笑道:“小满姑娘,师父喊我吗?”
小满没好气道:“都说了,我家公子不认你这个徒弟,我问你啊,你可曾见过王贵?”
齐斟酌回忆道:“见过,咱们刚落脚,他便牵了一匹马出去,说要帮陈夫人采买些物件!”
小满沉声问道:“何时走的。”
齐斟酌回答道:“怕是有一个多时辰!”
小满心中暗道一声坏了,她还想着回京前帮公子把这祸害杀了,却不曾想这祸害竟如此机警,提前跑了!
“祸害遗千年。”
小满气鼓鼓的回到客房!
陈迹见她这般模样,疑惑说到:“你出门去哪转了一圈?谁惹你了?”
小满坐在小板凳上生着闷气,瓮声瓮气道:“我没事!”
说罢,她挪了挪屁股,转向背对着陈迹他们的方向,思量着回京之后如何除掉王贵!
房间内,张夏对陈迹说道:“从固原到京城,经庆阳、铜川、运城、太原、获鹿,合计两千六百里!
眼下是正月,咱们走到京城怕是要二月了,陈大人催促太子赶紧离开,其实是担心再滞留下去,会误了陈问宗的科举!
陈迹没有说话!
张夏继续说道:“这一路上,我见梁氏与王贵一直在密谋着什么,回去之后你不如搬出陈府!要么住进我张府,亦或是买一处小宅子,总归比在陈家强!
她见陈迹走神了,好奇问道:“想什么呢?”
陈迹回过神来。笑了笑:“我在想,师父应该到旅顺了!”
旅顺港外的黑夜里,正有一艘双桅大船在波涛中,缓缓朝港口靠拢!
一位老人站在船舷处,默默看着越来越近的港口,转身回了船舱!
船舱内,梁狗儿躺在床铺上呼呼大睡,梁猫儿看着朱云溪在狭窄的船舱一次次挥动木刀,挥汗如雨!
姚老头斜睨三人一眼:“准备下船了,军略司的人在岸上接应我们前往景朝都城!”
世子,记住自己来景朝是做什么的,唯有隐忍,方能成事!
朱云溪缓缓放下手中木刀:“记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