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些图绘，把你联想到的东西说出来。这个？”
“蝴蝶。”
“这个？”
“一家三口、一双猫的眼睛...接吻的爱人、蛋糕、橘子、火焰、落日......”
“...塌陷的楼房、破碎的人脸、带血的刀、溺水的人...”
......
让李非凡经历了好几次暗中“审查”，最后迎来的“心理疏导”比想象中要简单的多。
李非凡本以为校方多番试探的“心理鉴定”会是严阵以待，肃穆威严的机密审查。
却没想到，在心理咨询室迎接他的，是叶欣然老师进行的一种类似罗夏墨迹测验的心理学测试。
这种测试是通过向被试者呈现标准化的由墨渍偶然形成的模样刺激图版，让被试自由地看并说出由此所联想到的东西，然后将这些反应用符号进行分类记录，加以分析，进而对被试精神、心理的各种特征进行诊断。
李非凡这几天阅读了些修行心理学的科普读物。
他很清楚，墨迹测试本质只是媒介，和主题统觉测验比如随意绘图、选牌型测试比如塔罗牌等。
只是测试者查验受试者精神的媒介。
实质上媒介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受试者通过各种媒介反馈，能够反映出其认知方式，精神状态以及潜意识的行为逻辑。
在测试过程中甚至可以尝试通过高深的表情管理和身体反应进行欺骗、误导。
但如今，李非凡面前的叶欣然是个真正有莫测力量的精神导引师。
真诚才是必杀技。
阳光温暖的、阴沉黑暗的，李非凡都真实回馈，不演戏、不纠结，务求真情实感。
李非凡约莫猜测，学校关心的精神问题是他老家原籍出现了什么不能散播消息的“精神瘟疫”。
精神瘟疫。
是一种此世有记录但极其罕见的社会事件，通常是因为精神修行者精神异常，俗称发疯，继而导致其不经意泄露出精神力量，污染身边环境中普通居民的精神状态，导致群体性呈现各种异常精神问题，严重的，还会诱发群体性社会事件。
李非凡只能想到这个原因，而他确定自己没有问题。
测试很快结束。
“好了。你很平静，李同学，你破清心关的感悟和情绪控制有关，对吧？”
叶欣然随手把绘图放到一旁，柔和平静的目光看过来，隐隐有一种让李非凡感到由衷亲切的力量。
李非凡意识到这是他通过了鉴定的意思。
他诚实作答：“是的，叶老师。”
叶欣然问：“你怎么理解接下来的‘修定’？”
李非凡正经回答，不卑不亢：“我的理解是‘时时勤拂拭，莫使染尘埃’，我的修行应该在落在‘修’与‘持’上，修行不辍、坚持己心。”
“很好，你对精神修行有不错积累和认知。心平气静，持之以恒，自己多加勉励。”
“谢谢您提点。”
“就到这里吧。”
李非凡在等学校安排进行心理鉴定前已经被送往校医务室洗掉身上血迹，后又回宿舍换好衣服、打包完毕。
此刻从心理咨询室出来，直接就奔主楼地下车库去等王主任会合。
过不多时，王主任从电梯下来，招呼上车。
主任表现的相当自然：“你到哪个车站坐车？”
“您送我到学校外站台就行，我坐区线车。”
“你不坐地铁吗，我送你到地铁口？”
“我去新湾区我爸妈那里，坐地铁要绕大远路换乘，还要转公交，我坐区线车直接到新湾区内线总站换乘，两个半小时就到。”
“两个半小时？住这么远，新湾内河口岸那边？”
江海市东西两大主城二十七个区，总人口6000多万人，两个半小时的车程其实算普普通通。
“新湾区的十里亭，您知道这地不？”
“仓库区？”
“对。那边的城中村，租房便宜。”
就很有趣。
学校外站台离校门口就300米过个马路，李非凡硬是坐着王主任的车从学校北门绕了一圈，从对向车道直达公交站台。
区线车刚好来了一班。
李非凡赶紧下车：“主任再见，这趟车30分钟一班，我得赶紧！”
“别着急，慢点。”
李非凡挥手再见告别，蹭蹭蹭三两步上了车，刷了卡，才又从车窗对着那边挥手不停。
目送主任的车启动离开，进入内车道，转向回头。
李非凡才找了个座坐下。
仅仅两个站后，在区线车上高架桥之前的最后一个站，李非凡刷卡下车。
然后头也不回，直奔车站对面的大商贸广场。
在商贸广场里转悠了会。
李非凡走进一家客流稀薄的套牌服装店，颇有些忸怩作态的招呼服装店里看着衣品不错的店员。
“大姐姐，您好...打扰下，我，我妈马上过生日，我想买件衣服送给她。您能给我推荐一下吗？我钱不多，想买件300以内、浅色、显年轻一点的女士风衣，我妈喜欢风衣，您看这个价位的有么？”
“哎哟，小伙子，这校服，是一高的吧？还大姐姐呢，我这个年纪该叫阿姨。给妈妈买衣服？够孝顺的......有，肯定有。到这边来，你妈妈多高？”
“和我一样高，只稍微比我重一点。我可以试穿，我能穿上的，她就能穿上。”
“这件，你看，颜色素，年轻人、中年人都能穿，不显老......看你孝顺，给你打个折，299。”
“...我还想给她搭个裤子，预算不多。”
“正好，那来看这件，这件配这件小脚裤，现在都市女性都这么穿，阿姨给你打包一起，成本价卖你了，328，这28阿姨给你抹了。”
“那就这套吧，谢谢阿姨。”
“......”
拎着衣服出了店门。
李非凡绕了个大圈，到另一个楼层。
如法炮制。
“小姐姐，您好，我想给我妈妈买双平底鞋做生日礼物，您看，配这套衣服的，可以帮推荐一下吗...”
......
“你好，我要这件围巾...”
“你好，我要这副墨镜...”
......
“你好，这cos假发能不能便宜点，太贵了...这颜色不是跟普通假发一样？”
“哪里贵了，一直就是这个价，不要睁着眼睛乱说...”
......
拎着大包小包，李非凡一路上到商场最高层，这片区域是饭店，这个点没几个人，就连接待窗口的店员都是在无所事事的玩手机。
李非凡找到商场的公共厕所。
确认无人，径自打开保洁人员的换衣间，摸了进去。
再出来时，十六岁的高中少年已经是一个黑灰色长发，眼戴墨镜，脖套围巾，穿着件修身女士风衣，配小脚裤，平底鞋，刚购完物模样的年轻都市女性。
李非凡前世在经历撤侨时跟公司负责安保的退役老兵学过点伪装侦察手段，此刻毫无心理负担踩着女士走路的细步，走出商场，穿过马路。
一路沉默安静，一言不发默默乘上公交车，往学校附近的人民医院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