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砂城南桥街的青石板上，积雪融化得干干净净。
南桥街和坊市街不同，是铁匠木匠之辈的居所，方墨左右望去，街道两侧都是火热的匠人铺子。
许叔要他找的人也是位工匠，听说正高价收购各类火符。
方墨往街道深处走，来到一所铺子前。
“玲珑阁……许叔说的地方是这儿吧。”
方墨走进去，四下打量，铺子很小，比起许叔的宝符斋还要寒酸。
“名字起得一个比一个气派，结果都是一幅经营不善的样子啊。”
铺子里没人，四周的架子上摆着一些机关造物。
“有客到——”
方墨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惊，回头看去，竟是门口一只木制乌鸦发出的诡异嚎叫。
“机关术吗？哦，还有一道留声符帮助发声。”
铺子里好似没人，方墨招呼了两声，无人回应。
“是在里头的院子中吗？”
方墨行至后门处，正欲敲门，忽地听闻里头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
“什么动静？”
方墨侧耳一听，听得那声越来越大，好似朝自己奔来。
方墨脸色一黑，一个后跳离开门。
嘭嘭嘭！！！
只见后门忽地炸开，几条火龙从中窜出，还带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和浓重的火硝气味。
“这是……符箓烟花？”
方墨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看着那些火龙冲出铺子，撞上街对面的瓦墙后便失去了动力。
龙形消散，露出一枚发黑的幻形符箓。
符箓烟花的本质便是以火符催动火药，让装载的这枚幻形符能够飞向空中展示设定好的异象。
不过方墨刚刚看到的符箓烟花明显经过了改装，装药和火符应该都加到了致死量，以至于看起来更像火炮而非烟花。
“你没事吧……”
门口硝烟散去，从中探出来一个脑袋。
方墨回过头，正见到一个灰头土脸的青年。
他看上去也颇为狼狈，袖口燎出七八个焦洞，露出内衬缝着避火符的中衣。最扎眼的是腰间的位置栓着个铸铁发射筒，筒身还散发着硝药的白烟。
这位就是自己要找的李乐霄李工匠？
方墨忍不住地打量着他。
看这打扮，刚刚的烟花是他放的？
“在下冒昧叨扰，敢问阁下可是李……”
方墨正欲说明来意，眼前的李乐霄抢着打断道：
“是我是我，李乐霄。刚刚的烟花怎么样？厉害吧，那可是我造出来的！”
方墨愣了片刻，总算跟上了这位的脑回路，连忙正色应道：
“声势之壮观，乃方某今生所见烟花之最！”
李乐霄满意地嗯了两声，洋洋自得了一会才终于发现眼前的家伙并非自己熟悉的面孔，他咳嗽两声，疑惑地问道。
“你是来……”
“在下方墨，见过李兄。”
方墨说完，拿出许叔给自己的留声符，将这相当于介绍信的东西递给了李乐霄。
后者将其拿到耳边听了个大概，随后冲着方墨好奇地说道：
“真稀奇，你会画火符？那随我进来说吧。”
……
方墨端正地坐在椅子上，而面前的李乐霄却翘着个二郎腿，毫无坐姿地摊在靠背，正饶有兴致地研究着方墨给他的八品引火符。
方墨又想起许叔口中这位李兄的过往，不由得感慨这真是奇人一个。
李乐霄出生在殷实之家，像他这样的出身，本该考取功名或接手家业，但他却对此嗤之以鼻。
李乐霄此生只有一个追求，那就是折腾各类好玩的符箓器物。
他曾造一大木鸟，往上贴满了乘风符，想要御风而飞，结果差点摔个半死。
还有一回他将留声符放在自己造出的机关木偶之上，他母亲一夜突见人偶说话，险些昏死过去。
至于家族的呵斥李乐霄则是权当空气，仍然我行我素。
终于他被逐出家门，身无其他长技的他只能在南桥街租个铺子，平时替人做些器物混口饭吃。
“有点意思，你这引火符在八品火符的基础上，保留了原先触物即燃的特性，比其他八品火符更适合用来做烟花。”
李乐霄笑呵呵地放下引火符，显得颇为高兴。
八品火符中最常见的便是明火符，这种符发出的火焰柔和绵长，适合供暖与烧窑，却不太方便用来配合一瞬即爆的符箓烟花。
引火符倒是合适，可惜只是九品，符力弱了些，又不符合他的要求。
方墨的改良八品引火符确实是解决了他方案中的一个痛点。
李乐霄又特别看了方墨两眼，没想到这人看着不起眼，穿着打扮不似厉害符师，居然还有点真本事。
“方墨是吧，你开个价，这种符箓我这里收了。”
出乎李乐霄的意料，方墨并未直接应下。
在亲眼见识到李乐霄的性子后，方墨心里有了个比单卖火符更好的计划。
“李兄最近在改良符箓烟花？”
方墨斟酌着开口问道。
“嘿，说来晦气，我李乐霄自诩奇才，却不曾想到过这符箓烟花的点子。”
李乐霄叹了口气，接着道：
“符箓烟花是近几个月才风靡起来的器物，青砂城的货都是刚从东海郡进的，数量稀少，卖得也俏，还有一群货商恶意囤积，导致现在城内各府里的人都把这些烟花当宝贝呢。”
“但我看这烟花我也做得，甚至能做得更好！适逢年关，这玩意要是能做出来，我能狠赚一笔。”
所以是山寨小作坊，在做盗版烟花吗？
方墨心下了然，点点头，又问：
“李兄最终想做成什么样的效果。”
“当然是比东海郡的烟花更大更响更气派！不然怎么显得我更胜一筹。”
方墨望着自信的李乐霄一时无言，这又不是在做火炮。
从方墨现代人的观念来看，比起传统烟花，符箓烟花的核心卖点明明是那幻形符。
有幻术符箓加持，每一道烟花射出都有龙凤异象，视觉效果已经赢出太多。
方墨心中那个更好的赚钱计划也刚好立足于这点。
“李兄有没有想过，把符箓烟花中的幻形符改良一下。”
李乐霄茫然了，“怎么，幻形符还能有什么门道吗。”
方墨微微一笑，缓缓说出心中所想：
“幻形符既然可以造出幻象，为什么偏得是最老套的祥兽图案呢。”
“若是换成真人肖像，比如像李兄你这样的青年俊才，让你的身姿随着烟花一同闪耀，岂不美哉！”
方墨还记得前一世中，有人用无人机灯光点亮真人肖像，弄个赛博法天象地卖给石油土豪的新闻。
在他了解符箓烟花的原理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点子！
青龙朱雀那种烟花算得了什么，最气派的事情难道不是将自己的潇洒容貌投向整个夜空吗！那些有钱人最喜欢的就是这个！
“有趣有趣！你还有什么想法，一一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