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天边燃烧着深橙色的余晖,将光影在建筑之间拉长。
周奕坐在后座上,目光平静地望向窗外,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出租车平稳地驶过街道,发动机的低鸣声被城市中的喧嚣吞没。
司机穿着白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布料因为汗水贴在皮肤上。
他剃着寸头,肤色深棕,眼窝凹陷,不时地透过后视镜打量着身后的乘客。
连续拐过几个街角,车子驶入一片半废弃的工业区。
道路变得坑坑洼洼,街上的人影稀少,只有几间破败的店铺还在营业。
吉娜下意识放缓呼吸。
直觉告诉她,这很不对劲。
她悄悄偏头,装作无意地靠近周奕。
刚张开嘴想要提醒,便看见司机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一下。
“嗒。”
动作极轻,却像是一记无声的信号。
紧接着——
“咔哒”
车门锁死,沉闷的机械音在狭小的车厢内回荡。
出租车缓缓靠边停下。
靠在墙边的两个流浪汉远远看了这边一眼,随即若无其事地挪开步子,不愿被卷入到接下来的麻烦事中。
司机的嘴角微微上扬,按下了驾驶台上的电台开关。
一首带着浓厚北墨西哥民谣色彩的调子悠悠传来。
吉他旋律柔缓缠绵,像暖风拂过干燥的平原。
歌颂着逝去的爱,以及那些在漫长夜里不愿熄灭的思念。
“我希望你们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他说着,从座位下方掏出一把贝雷塔92FS。
将枪口对准后座,男人语气里带着点调侃:“听话,没人会受伤。”
吉娜眨了眨眼睛。
身旁的周奕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变化。
他在等。
说明威胁不大。
意识到这点,吉娜松了口气,面上还是努力一副做出害怕的样子。
“把钱都交出来。”
“没带。”
“哈!”司机冷笑一声:“少他妈废话,小罗贝托亲眼看到你们在ATM取钱。”
吉娜脑海中浮现那个光脚踢球的孩子。
他才多大?
十三?十四?
真是他妈的见鬼。
周奕叹了口气,从衣兜里掏出一叠现金,大概有九千雷亚尔。
司机眼睛一亮,伸手接过,指尖捏着钱的厚度,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
“真乖。”
他翻了翻钞票,满意地把钱塞进口袋,不由得心情大好:“你挺懂事的。”
周奕双手放在膝盖上,语气淡淡地问道:“你就不怕警察找上门?干活这么糙,很容易被盯上吧。”
“警察?他们是群吃屎的废物。”
司机耸了耸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一个假车牌,一个改装车架,他们连根毛都查不到,所以我劝你不要有别的想法。”
发表完感言,他从副驾驶上拿起旧手机,快速地拨通号码:“兄弟,我抓到个有钱的亚洲佬,带着漂亮妞的那种,三十分钟后老地方集合,你们准备迎接。”
电话那头传来模糊不清的低语和粗哑笑声。
司机应了几句,挂断电话,忍不住调侃起后座上的男女。
“感谢伟大的金钱,你们这帮幸运的混蛋又为自己多争取了几天的生命。”
然而,这两人此时都低着头,好像吓傻了般。
自讨了个无趣,司机也不恼怒,跟着电台哼起歌,手枪随意搁在大腿上。
油门一踩,继续向郊外驶去。
天色逐渐变暗,城市的霓虹灯远远落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昏黄的乡间道路。
晚风从窗缝灌进来,带着股泥土与枯草的气息。
忽然——
车载音乐“刺啦”一声,被切断。
低沉的警报声长鸣三次,男人便开始了严肃的播报。
“这里是巴西国家广播电台,现紧急插播一则来自巴伊亚州警察厅的最高级别警报。”
“警方于二十分钟前启动Operação Paraña,在全州范围内追捕两名极度危险的逃犯。”
“他们涉嫌参与今日市中心爆炸案,并可能与本月多起重大犯罪案件有关。”
“其中一人疑似受过专业军事训练,危险性极高。”
“请广大市民提高警惕,密切关注可疑人员,警方已加强巡逻,并在各主要出入口设立检查点。”
司机皱了皱眉,不满喜爱的音乐被切断,伸手要去调台。
然而,刚碰到按钮,广播里传来一句话——
“他们最后一次被目击的地点位于塔巴哈拉区的一家旅馆。”
塔巴哈拉?
司机愣住了。
那不就是他刚才接上这俩人的地方?
通报还在继续。
“...名为‘深蓝之家’...”
操。
司机一惊,悄悄摸向大腿上的手枪。
与此同时,一支枪口已经从后座探了过来,死死顶住他的后脑勺。
冰冷、精准、无声无息。
“你说的老地方在哪?”周奕的声音响起。
来不及细想,司机在握住枪柄的刹那,用力踩下刹车!
“刺啦——!”
轮胎在地面上拖出尖锐的摩擦声,车辆剧烈抖动,在路中央停下。
司机的脑袋往前猛磕。
但下一秒,他的喉咙便被一只手臂勒住,死死按在座椅头枕上。
气管被压迫,呼吸一窒。
“呃——呃——”
司机瞪大双眼拼命挣扎,脸色迅速涨红,拿枪的右手被迫松开。
枪口依旧怼在他的头骨上,周奕开口命令道:“把枪拿走。”
话音落下,吉娜立刻抓起落在座椅下的手枪,揣进怀里。
司机感觉自己的脖子已经快被勒断了。
他本能地张开嘴,却根本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能挤出破碎的、气音般的喘息。
两分钟过去,周奕再次耐心询问:“你说的地方在哪?”
肺部如同烈火灼烧,司机的意识濒临崩溃,但身体上的剧痛逼得他根本没法彻底昏过去。
“是...是...别墅...林...林子里...”
“安全么?”
司机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思考:“安全...MOB[1]...是...我们的...安全...MOB...”
闻言,周奕笑了出来,但也稍微放松了点力道:“MOB?你们是什么?fucking Marine Raiders or whatever the shit they call it today?”
司机趁机深吸了一口气,却被随之而来的撕裂感逼得拼命咳嗽起来。
“不是...咳...我们...咳...是...咳咳...绑票的。”
“很好,”周奕将枪口往下移了几寸:“带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