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方丈让开身形：“请陈公子入圣池，净洗六根。”
众僧齐声：“请陈公子入圣池，净洗六根。”
觉醒收起笑容，做宝相庄严状，亲自抬着陈平跨过大门。
陈平嘴里塞了东西，呜呜不断。
觉远离得近，勉强能分辨出是来来回回的“净你吗”三字。
他没有和陈平计较，悄悄回了句：“我是方丈所生，没有妈。”
陈平顿时沉默，心中琢磨，字面意义上的“生”？
男人也可以生孩子？从哪生？
金皿寺的和尚都这般邪性？
不等他想明白，众僧已穿过明堂绕过大殿，步入林立的佛塔丛。
塔林中央是方几丈宽的池子，咕嘟嘟冒着热气，几个小沙弥有条不紊地将框内事物倾倒其中。
众僧放下陈平，合十退至一旁。
觉远上前，拔出陈平嘴里布团。
“陈公子，要知这圣池便是小僧也无缘入内，你可是与佛母有大机缘的。”
陈平没有理他，看向所谓圣池。
但见池中粘稠血色液体翻涌，一颗颗长满毛细血管般的触须眼球沉浮，让人看了便不寒而栗。
这时，有小沙弥端来精致瓷碗，碗内清粥上飘着颗艳丽大枣。
“陈公子，入池前，请喝下皈依粥吧。”
觉远接过瓷碗，探手钳住陈平下颚，将碗内东西倒入他嘴里。
陈平还要挣扎，领头和尚快步上前，一拳打在他腹部，一碗古怪红枣粥便尽数进了肚子。
“陈公子莫怕，这皈依粥好处多多，寻常人想吃还没门路呢。”
陈平忍着口中腥臭味道，只觉胃袋里有活物游走，将一根根钢针似的触须扎进胃壁。
他吃的哪是什么红枣粥，分明是从那血池里舀出来的东西。
那颗艳丽大枣，便是长满殷红血管触须的眼球。
“希望那丹药管用……”
一念未落，陈平忽觉天旋地转，神智模糊，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棒在搅动脑浆。
“请陈公子入池。”
觉远后退几步，吩咐道。
两名小沙弥匆匆跑来，解开绳索，褪去其衣物，将宛若行尸走肉的陈公子推入圣池。
“噗通……”
陈平一头扎入池底，彻底没了意识。
觉远与领头和尚站在池边，怔怔看向不断冒泡的池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领头和尚压低声音：“觉远师弟，你可是怪方丈没有选你？”
觉远摇头轻笑：“师兄说的哪里话，我怎会怪方丈，那毕竟是我父。”
领头和尚抿了抿嘴，斟酌半天才小心翼翼道：“成为神佛降临容器固然不错，可未必是好事。”
觉远挑眉：“师兄，慎言。”
说罢，两人吩咐小沙弥仔细盯着圣池，随后各自离开。
临走时，觉远回头，藏于袖中的手悄悄捏碎了一颗浑圆丹药。
……
不知过了多久，陈平意识幽幽醒来。
他四下打量一番，发现竟是在梦中。
眼前一片猩红，似是身处血海深渊。
深渊底部，硕大狰狞眼球正将一根根细丝般的血管扎入虚空。
它忽然停顿。
“咕噜”。
眼球转动，将视线落在突兀冒出的陈平身上，使得他如坠冰窟，浑身僵硬。
旋即，那狰狞眼球挥舞触须狂奔，眼白处生出遍布尖牙的口器，散发着恶心腥臭。
陈平想要躲避，却觉身体灌了铅似沉重，不论如何努力也难行寸步。
就在他眼睁睁看着那诡异东西逼近时，身前一颗浑圆大石忽的裂开，散发出淡淡幽香。
陈平眼皮一跳，这不是麻袋老大送的那颗丹药么！
“哈~”
紧接着，就听大石内部传来一声长长哈欠，一道人影钻了出来。
望见那人，陈平骤然心脏一紧。
觉远！
依旧是那身月白僧袍，觉远伸了个懒腰，冲陈平眨了眨眼，意味不明。
陈平心中惊骇，莫非麻袋老大与金皿寺真是一伙的！
愣神的工夫，狰狞眼球已经爬到到觉远面前，陈平下意识拔刀，却摸了个空。
低头一瞧，此时他浑身光溜溜，身无长物。
“陈公子无需担忧，交给小僧便是。”
觉远笑眯眯瞥了他一眼，转过身双手合十。
“定！”
随他话落，梦境中的时间骤然凝滞，那狰狞眼球探出的口器近在咫尺，一根根恶心血管触须逐渐定格。
“收！”
觉远再度出声。
狰狞眼球周遭血管触须忽的抽动起来，将本体层层缠绕，最终形成枣皮般的硬膜。
觉远招招手，硕大“红枣”滴溜溜旋转极速缩小，轻轻飘落在其掌心。
“陈公子，我已将此物封禁，待此间事了，你再来寻小僧，小僧替你取出。”
陈平张了张，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觉远为何要帮他？
又是如何藏在这丹药中的？
对方既是金皿寺的人，又是方丈所生，怎又与天行司搞到一块了？
“你与麻袋老大是一伙的？”
觉远笑而不语，竖起食指放在唇边。
陈平不死心：“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觉远笑着挥手，身形如星光骤然崩碎：“依计行事。”
陈平眼睁睁看着其消失不见，心思急转。
怪不得麻袋老大有恃无恐，觉远竟是天行司安插的奸细！
“有觉远在，应当不会有性命之危……”
“不过也难说，谁知他……”
“当——”
突然，一阵悠扬钟声炸响，将陈平从梦境中拉了出来。
这是间陈设富丽卧房，床边熏炉青烟袅袅，淡淡紫檀香气充斥整间屋子。
掀开被，陈平惊讶发现自己已被换了身崭新月白僧袍，于是下意识摸了摸头顶。
头发还在。
“他们不将我捆起来，是因我喝了皈依粥的缘故？”
想起方才的梦，陈平表情一阵古怪。
天行司何时与觉远搭上线的？
觉远代表的是金皿寺，还是方丈？
亦或是个人所为？
陈平毫无任何头绪，毕竟在这场谋划里，他也只是颗身不由己的棋子。
摸了摸肚子，之前吃下皈依粥导致的胃中异样虽消失不见，但还有明显饱腹感，说明那诡异眼珠还在里头，只是被觉远封禁了。
“你说等六臂尊者下凡，咱们能不能求陈公子收徒？”
“求陈公子干什么？”
“这样咱们就是六臂尊者在凡间的亲传弟子，地位比方丈还高呢。”
门外值守的两个小和尚嘀嘀咕咕，时不时透过门缝朝里头打量。
“你不知道？但凡做神佛容器的，哪个有好下场？”
“啊？那就在陈公子死之前求他。”
“嘿，你还真想爬方丈头上去，不要命了？”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啊，况且我也就是说说，当不得真的，你可别去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