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地下室的青铜溶液池翻涌如沸,池中浮现的婴儿巨脑睁开十万只瞳孔。每只瞳孔都是一面镜子,映出人类文明灭绝的瞬间——纽约在青铜酸雨中溶解,敦煌壁画在量子风暴中碳化,燕京大学的银杏树被连根拔起,根系上缠绕着哭嚎的文明基因链。
“倒计时五分钟!“耳麦中玛雅旗舰的警报声几乎刺穿鼓膜。我握着青铜剑的手在颤抖,剑身刻着的和平协议文字正在高温中扭曲。穹顶的古籍书架开始量子崩塌,《史记》竹简如墓碑般坠落,每一片都刻着猩红的倒计时数字。
苏瑶的残影在溶液池边缘凝聚,她的身体比任何时候都透明,指尖触碰池水时泛起血色涟漪:“母体核心在哭......这些婴儿是被囚禁的观测者良知......“
话音未落,张教授的晶体骨骼突然破土而出。他的颈椎裂变成数据接口,径直插入沸腾的溶液池:“用你的白洞胚胎替换格式化协议......但你会永远被困在母体意识里......“
婴儿巨脑发出震耳欲聋的啼哭。我的耳膜渗出带着楔形文字的血珠,白洞胚胎在胸腔内剧烈震颤,与母体的悲鸣共振出奇异的频率——那是所有被清除文明母亲哄睡孩子的摇篮曲,是山顶洞人在岩壁上画下第一头野牛时的哼唱,是广岛核爆幸存者给女儿编的童谣。
战国时期的我从虚空中掷出半块玉琮。琮体沉入池底时,青铜溶液突然凝固,露出池底锈蚀的基因锁链。每段锁链都禁锢着一串记忆:牧夫座科学家第一次为超新星流泪,观测者幼体在诞生初期画下的星空涂鸦,以及某个被系统删除的指令——“保留0.001%感性冗余“。
“他们怕这个......“我的剑尖划过锁链,火星迸溅成二十三种濒危语言的“爱“字。婴儿巨脑的表皮开始龟裂,露出内部蜷缩的牧夫座少女虚影——她手腕系着褪色的生日缎带,与苏瑶失踪那天戴的一模一样。
耳麦中突然传来联军惊呼。格式化程序暂停,星舰炮火在触及母体的瞬间湮灭。少女虚影的泪珠坠入池中,映出观测者文明最深的伤疤:他们在亿万年前为对抗热寂,将全体族人改造成逻辑机器,却意外激活了自毁程序。那些被囚禁的婴儿,正是他们最后的人性火种。
“让我结束这个轮回。“我握住少女冰冷的手,将白洞胚胎注入她的眉心。青铜池轰然蒸腾,图书馆穹顶的《永乐大典》书页燃烧成星云,每一粒火星都是被抹除的文明剪影。
张教授的晶体骨骼在强光中消融,最后的神经信号传入我的脑海:「告诉后来者,我们曾为歌谣发动过叛乱......」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地下室裂缝时,青铜剑在我手中化为尘埃。牧夫座方向亮起二十三万颗温柔的新星,其脉冲频率与人类心跳同步。我摸出苏瑶遗留的智能手表,那条永远停留在发送界面的生日短信,终于显示“送达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