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罗盘转动的摩擦声像是头骨在砂纸上滚动。三十七个“我“的瞳孔同时收缩成竖线，最年幼的那个突然伸手穿透镜面，腐烂的指尖离我眼球只剩半寸。天花板的应急灯管开始滴落腥甜液体，在黑色镜面上浇铸出通往地底的旋转阶梯。

身后传来皮革撕裂的声响，西装后摆突然增生出无数惨白手臂。这些手指精准地撕下我后颈的皮肤，露出底下青铜色的脊椎骨。剧痛中撞进消防通道的瞬间，台阶突然变成竖立的刀锋，鲜血在镜面阶梯上汇成逆流的溪。

地下十八层的铁门镶嵌着人面浮雕，那张脸随着我的靠近不断变换年龄。当胎记灼烧达到顶点时，铁门豁然洞开，腥风裹挟着纸钱扑面而来。殡仪馆特有的冷藏气息中，我看到三十七具冰棺呈环形排列，每具棺材里都躺着正在腐烂的“我“。

中央祭坛比楼上那座大七倍，青铜柱上缠绕着还在跳动的血管。那些暗红管道最终连接着冰棺中尸体的心脏，而属于我的那具冰棺上方，悬浮着刻有生辰八字的血色冰凌。手机屏幕在此刻自动播放视频——那是我在广告拍摄现场昏睡的画面，场务人员正用我的血在绿幕上绘制符咒。

“这次该醒了。“

三十七个声音在耳道内共振，棺材里的尸体同时坐起。他们开裂的胸腔里没有脏器，只有缠绕着符纸的青铜齿轮在转动。最靠近的冰棺突然炸裂，二十岁模样的尸体爬出来时，腹腔伸出章鱼般的青铜触须。

我转身逃跑时撞进某个柔软腔体，电梯轿厢内壁此刻布满黏膜组织，楼层按钮变成沾满粘液的牙齿。当手指按下“1“时，整座电梯突然像肠道般剧烈蠕动，显示屏跳出“-49F“的瞬间，顶灯骤然亮起惨白的光。

轿厢四壁开始渗出混着头发的血浆，镜面天花板浮现出走马灯般的记忆碎片：穿长衫的男人在民国三年将婴儿放进祭坛、八十年代建筑工人在桩基里浇筑活人、昨夜我的牙刷杯底沉淀着骨灰。

电梯停稳时，门外是复刻的902室房间。但这里所有家具都由血肉构成，电视机屏幕里正在直播我的死亡——那个“我“被青铜齿轮绞成碎肉，而现实中我的指甲正在剥落，露出下面青灰色的角质层。

鱼鳃状的裂缝突然在脖颈两侧绽开，腥臭的空气直接灌入肺部。书架上的人皮书籍自动翻开，泛黄照片显示我正站在1942年的祭坛前主持仪式。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二十八个未接来电全是我的号码，最新短信写着：“献祭完成度89%“。

走廊传来熟悉的油锅滋滋声，但这次被油炸的是无数只我的左手。早点摊老板转过身来，口罩上方是青铜镜里的恶鬼面容。他递过来的油纸包里，包着半块刻有“林夏“二字的人类颅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