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作好“念婆婆”的第二天晚上，陆半生便拿着那玩意去上学了。
到那一天为止，陆半生已经在顾老师那里居住了近二十天。
他治阴病的“疗程”已过了将近一半。
这二十天里，陆半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得益于吉宅的滋养以及自己的努力，陆半生身体素质和精神注意力都好了很多，脑子里的邪念也不经常出来了。
他写东西很有进步，学习不能说快，但也不再像过去那样交头接耳，还总忘带各种铅笔、橡皮、笔记本和书了。
当然，这些细小的变化对于陆半生来说，并不是重要的。
重要的是，他感觉自己身边的人，一下子都和善了。
自从在汇报表演上得了第一名之后，陆半生身边的同学和老师都变得很热情，很平易近人。连平日里不怎么愿意和自己说话的城里娃也开始主动和自己打招呼。
而且更难得的是，虽然演讲搞砸了，但教导主任和校长也没有生气。反倒是真的把那一学期的三好学生和优秀班级奖都给了陆半生的班。
更让陆半生意外的是，虽然自己没按照教务主任的要求念诵那篇稿件。但陆半生却还是被叫到校长室，给予了学籍，并要把他调到实验班去当班长。
他们说陆半生为学校争了光，所以学校破例让陆半生享受和正规班学生一样的待遇。
能从炼丹炉进象牙塔，自然是学校对陆半生能力的认可。不过在孩子在听了之后，却想都没想的摇头拒绝了。
“实验班我可不敢去。”陆半生做了坚决的回答。口头上拒绝的原因是舍不得顾老师。其实内心的原因则是很复杂的。
一方面，孩子感觉自己和城里班的孩子合不来，不想被孤立，也不想当头，管别人的闲事。
另一方面，陆半生真的不喜欢实验班的生活。
作为同一个学校的学生，陆半生没去过实验班，但看的很清楚，实验班的孩子过的老折磨了。
他们每天六点就要上学，七点就开始背英语，中午和晚上又要被学校留下上二课。每个星期日以及假期，还要组织“十个一小组”“板报小组”“物理学小组”“火箭发射小组”“核反应堆小组”“气功小组”等课题组和二课活动班……
最可怕的是，每次自己的父母和实验班的父母见面，打招呼，他能听见的永远是那个让他感觉绝望和头大的回答。
父母问：“你们孩子干嘛嘞？”
实验班的父母自豪的回答：“家里写作业”“学英语”“学跳舞”“学下棋”
“学”这个字儿，陆半生每次听见，都能吓陆半生一个哆嗦。
效果参见紧箍咒。
孩子特别不理解，为啥学生非要死命的学。也不理解那些父母为啥一提起那个字，就那么兴奋，那么神采飞扬。
他也曾经就这个问过自己的父母。可自己那小学都没毕业的父母也说不清个所以然。
最后，父母只能用略带愧疚的声音，告诉陆半生：“等你长大有了个孩子，你就懂了”。
但现在，陆半生还没长大。
因为对“学”的恐惧，所以他本能的拒绝了校长和胖主任的“升班”。
校长和主任听了陆半生的拒绝，两个人都很失望，很无奈。
但最终……他们也没敢为难孩子……
从校长室出来，陆半生就直接跑回班里去找小朋友玩了。
那天下课时，陆半生才来到赵月娥面前，笑嘻嘻的告诉他：“月娥！放了学跟哥们走，哥们有好东西给你看？”
“什么东西！”赵月娥一如既往的对陆半生送的东西感兴趣。
“一个小人儿。能保平安的。”陆半生虽然口里说放了学在给他。但还是早早的把自己制作的道器拿出来送给了赵月娥。
“呀！真好玩！”赵月娥把那灰衣服的小兵玩具拿在手里，反复把玩，满眼的中意。
“它叫什么？”孩子期待的问。
“这种娃娃叫念婆婆！”陆半生如实回答。
“不好听。”赵月娥摇了摇头，然后斜眼望着陆半生，又笑嘻嘻，“我看这孩子跟你长的还挺像。就叫小陆吧！”
“也不好听吧！叫小陆的一抓一大把。”陆半生瞅了瞅赵月娥手里的那娃娃，没看出自己和它长的像，倒是感觉和赵月娥的轮廓有几分相似。
所以他建议：“要不跟你姓儿？”
“你做的娃娃，怎么能跟我姓！”赵月娥噘着嘴，想了须臾，然后一拍脑袋，“有了！这孩子，咱俩各取一个字，给他起个名？”
“啊！”陆半生点了点头，然后按照赵月娥的这个原理，指着那娃娃道，“那就叫他……陆小娥？”
“嘿嘿嘿。”赵月娥捧起那娃娃，然后对那小东西笑道，“听见没有。你爹给你取名儿了！”
“爹？”陆半生听了一个大睁眼。
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己八岁就有了个孩子。
……
陆半生把娃娃送给赵月娥之后，两个人便去上课了。又过了一节课，学校正式放学。
陆半生和赵月娥、马花云等人，玩了一会儿玻璃球之后，也分道扬镳。
在回家的路上，赵月娥和要好的同伴一一分别后。最终独自一人往家里走去。
月娥这孩子，向来胆子很大的。平日里独来独往也没什么怕。
但今天例外。
不知道为什么。走在回家的马路上，赵月娥总感觉后脊背发阴冷。有一种在暗中被人凝视的感觉。
而且走着走着，不知道为什么，路上的行人就陆续消失了。
这可是上下班的高峰。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种状况呀。
也因为这种反常，赵月娥不由得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可也因为走的太快，她没有仔细看路。并最终导致她在一个拐弯的路口，和一个迎面走来的女人撞了满怀。
“哎呀！”
赵月娥长的壮实，所以反倒把那女人撞倒在了地上。并发出痛苦的叫声。
突兀把人撞倒，赵月娥怪不好意思的。况且当她看见那人的脸之后，发现那人她还认识。
那人不是别人，是隔壁班同学，刘鼻涕的妈妈。
刘鼻涕家里很有钱。所以他爹娶了个很漂亮，很会打扮的大城里的女人当媳妇。
也因此，每次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刘鼻涕的母亲在一群土里土气的大老娘们里，都是最鹤立鸡群的那一个。旁人想不认识也不能。
正因为这层关系，赵月娥第一眼认出对方的同时，还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困惑。
平时，刘鼻涕的母亲是很会打扮的。绝大部分时候都是穿露腰，露腿的连衣裙以及高开叉的骚旗袍。
但今天不知道为啥，刘鼻涕的母亲浑身被风衣包裹的严严实实。一点儿也不外露。
她这样的打扮，在夏天就显得……特别不正常。
“阿姨！你没事儿吧？”赵月娥好心的问刘鼻涕的母亲。
对问，那女人艰难的从地上站立来。然后使劲笑着摇头：“没事，没事。是阿姨自己不小心。那个……你叫赵月娥是吧？”
“嗯嗯！”
“上次刘碧在篮球场摔断腿，是你帮他止血的吧？”
“有吗？”赵月娥挠了挠头。
“当然有！”刘鼻涕的母亲笑了笑，囫囵过了这个话题，然后她又对赵月娥讲道，“我们家刘碧让我感谢你。顺便送你一件礼物作为谢礼。”
说话间，刘鼻涕的母亲解开了自己的风衣，随后从里边……拿出了一只布娃娃！
望着那只布娃娃，赵月娥的眼睛一下子就放光了！
那布娃娃太漂亮了！
布娃娃有一只人手臂那么长，穿着红色的连衣裙，用即便到了八十年代也很罕见的细绒布制作。
最难得的是，布娃娃的眼睛还镶嵌着两颗水晶玻璃球。那种双眼晶晶亮亮的感觉，特别俘虏少女的心思。
赵月娥上次见到这种娃娃还是在陆半生的房里。
当时她就想要这么一只，但陆半生那屋子毕竟是属于顾老师的房间，她因为害怕自己的要求会让陆半生不好做人，就没提。
眼前，这只布娃娃自己“跑”到了女孩的面前。顿时就把赵月娥看欢喜了。
她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只娃娃，似乎整个人的魂儿都被这娃娃勾走了一般。
“喜欢吗？喜欢就拿着吧！”说话间，刘鼻涕的母亲便上赶着将这只娃娃塞进了孩子的书包。
过程中，刘鼻涕母亲的动作很怪，她始终用自己的风衣给那布娃娃遮挡出一片阴凉。
似乎那布娃娃是雪做的，遇见太阳光就会融化一样。
赵月娥对于这阿姨奇怪的动作，也感觉很困惑。可她太喜欢那娃娃了。就莫名其妙的想把那娃娃据为己有。
所以最后，赵月娥还是让他把那娃娃塞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而此时的背包里，陆半生送给她的“陆小娥”，也静静的躺着，看着身边多了个新“邻居”……
“谢谢阿姨！”做完感谢，赵月娥又顺口问刘鼻涕的妈妈道，“对了阿姨。刘鼻涕最近咋样了？他好像好几天都没来上学？”
“他？”刘鼻涕的妈妈眼神里划过极度的恐惧。然后她战战兢兢的说道，“他最近在治病。不过病情稳定多了，过一阵儿就能上学了。”
“哦哦哦。”赵月娥点了点头。又说了几句祝他早日康复的客套话。随后便快乐的离开了。
赵月娥扭头走人之后，刘鼻涕的母亲回头看了那女孩的背影一眼。心中满是痛苦和无奈。
当然，更多的还有惊恐。
因为她发现，赵月娥装着布娃娃的帆布书包，此时此刻正从边角处流淌出一滴又一滴的鲜血……
望着那血腥诡异的场面，刘鼻涕的妈妈似乎后悔了，似乎她想走过去，把那娃娃给拿出来。
可就在这时，她的身后响起了一个阴森的声音。
“吆西！干的好！”
说话间，她的儿子刘鼻涕从一根电线杆处走了出来。
此时的刘鼻涕，腿上的石膏没了。他满脸杀气，眼神阴森，透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凶狠。
他钻出来之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一盒印着“516”的香烟丢在地上。
而后，刘鼻涕的母亲，就和得了疯癫一样，颤抖着跪在地上，捡起香烟，疯狂的吸食起来。
而刘鼻涕，则双手合十，捏出了一个诡异的法诀，并口中念道：“狗狗啦，狗叫，古改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