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333号剧院经理的角度来看,今天的剧院总算是有一些观众了,大概有25……不对,27个观众吧。
有25个付费观众,还有2个不付费的、来自EMAC的大人物,但那个流浪汉没来,这真挺可惜的,剧院经理已经不记得那个流浪汉的模样了,只记得其脏兮兮的,和纽约街头绝大多数流浪汉长像一致。
但没想到他竟然是霍华德·休斯啊。
这是今天纽约城中最大的新闻了,其次才是那位“花篮杀手”或“钩子杀人魔”。
一些记者采访了剧院经理,剧院经理则对那个流浪汉根本没啥印象,这让他有点惋惜。
还有,那个邮报记者今天也是观众之一,记者很少购买ECHO级演唱会的门票的,那太贵了,今天是因为拿到了那位亿万富豪给的大笔酬劳么?但为什么脸上都是怨气呢?
……
“各位。”
舞台上钢琴前的李旷在音乐会正式开始之前,对所有人说:“这场音乐会可能会有一些危险,各位如果遇到意外请及时离开。”
“什么意外?”邮报记者提问,“你那拙劣的骗局被揭穿后,警察到这儿来把你带走么?”
带有恶意甚至是敌意的话语,发自邮报记者的内心深处,他甚至等不及明天在报纸上攻击李旷,一定要把怒火发泄在现场,发泄到李旷脸上。
“贪婪。人类欲望的深渊。”李旷注视着他说,“今天的第一首曲目,《浮士德交响曲》,第三乐章。”
随着李旷的声音,比尔手中小提琴划出一道悠扬但飘忽的节奏,惠特尼手中下定音鼓的加入,又让这节奏多了一些沉重的呢喃,小号在哭诉,钢琴加入成为最后的主基调,宛如一切都是铺垫,一切都是为了迎接魔鬼的步伐。
李斯特《浮士德交响曲》的第三乐章,名字叫做《梅菲斯托费利斯》(Mephistopheles)。
梅菲斯托费利斯是《浮士德》中的魔鬼,他试图以爱情、欢乐和权力收买浮士德的灵魂,人与恶魔的交锋,成为富有戏剧性与诙谐特点的音乐节奏。
乐曲先是步步高涨,后又强有力的收缩,象征着贪婪的欲望终在人性面前退缩,在高潮部分由小号吹出庄严而严肃的单调,然后再在钢琴和小提琴的持续音和震音的衬托下,进入了尾声,这是一次胜利,但并非永恒的胜利。
欲望总会不断侵扰人类,试图夺得它阴暗又可耻的胜利。
一切尘埃落定,第一首序曲结束。
李旷说:“你们的欲望,是罪恶的本源,魔鬼因此趁虚而入。”
FUCK……!邮报记者莫名觉得自己被讽刺了。
李旷的笑容则在告诉他,别怀疑,这句话就是在讽刺你。
邮报记者握紧了拳头!
现在,音乐会进入第二首序曲,李旷说:“下面请欣赏,《A大调第七号交响曲》,第三乐章,欢乐颂歌。”
贝多芬么……两位EMAC观察评委交换了一个眼神。
从李斯特到贝多芬,LI似乎是不再演奏他那些稀奇古怪也令人惊艳的创新曲目了,为什么做出这些改变?直到现在,两位观察评委也没有找到这场音乐会想要表达的主题,第一天,第二天,到今天,皆是如此。
这个乐队究竟要干什么啊,LI究竟在做什么,杂乱无续的主题,勉强跟得上但明显缺少排练的乐队成员,差强人意的表现力,开始耗尽他们的耐心了。
除了偶尔LI那些灵光一闪的美妙创作,这场音乐会其实没什么亮点可言,但现在,连这些也没有了。
好吧,继续听吧,让我们来听贝多芬。
路德维希·凡·贝多芬,德国乃至全世界最伟大的音乐家之一,有‘欧洲乐圣’之称,《A大调第七号交响曲》创作于200年前,他是浪漫主义乐曲的巅峰之作。
第三乐章欢乐颂歌以铜管作为前奏,让人肃然起敬,仿佛在讴歌他们的将军或君主,接受上帝的启示,整个乐章都在这种狂喜和庄严中进行,这是一首漂亮的、辉煌的、幸福的颂歌。
任何信徒都可以在这首乐曲中找到人性与神性结合的神圣交点,仿佛在聆听上帝的福音。
美利坚的上帝已死,但音乐永不消亡,音乐中传递的向神而行的幸福与收获永在。
是的。
“这是柏林爱乐的ECHO。”埃斯波兰萨·斯伯丁低声对克里斯·曼奇尼说,“我有幸听过赫伯特·冯·卡拉扬(Herbert von Karajan)和他的爱乐乐团来演奏它,编织出的盛况无与伦比,多位而不是一位神明的降临,我甚至觉得自己抵达了奥林匹斯山。”
“可惜我无缘一见。”克里斯·曼奇尼心神向往。
他们作为EMAC的观察评委,可以判断一个音乐家是否抵达ECHO级别,但抵达ECHO级,也并不代表就与爱乐首席们等级一致了。
甚至要说,抵达这个级别,才抵达音乐圣殿的门口,向上还有通往雅典圣殿的999级台阶。
被称为“支柱(Pillar)”的爱乐首席,高居在尘世所有音乐阶梯之上,端坐圣殿之中,俯瞰斯世。
一场由爱乐首席进行表演的音乐会,能带给观众的心灵洗礼是无与伦比的,能见到的视觉盛宴,也是空前精彩的。
而此刻台上单簿的乐队,从李斯特,到贝多芬,接下来是什么,你们的主题究竟是什么?
台上李旷说:“第三首乐曲,《G大调第94号交响曲》,第二乐章。”
好了。现在我们到了海顿了。
“李斯特、贝多芬和海顿,你就算把整个维也纳派的大师都搬出来,你这场音乐会的乐曲选择也是极其糟糕的!”
邮报记者毫不客气的指出,这话也在EMAC两位观察评委心中徘徊,只是碍于身份,无法吐露,如果这次音乐会的乐曲选择,纯粹是因为李斯特、贝多芬到海顿这种维也纳派系的传承关系,那可就太糟糕了。
这是音乐,不是数着大师们的传承的历史博物馆,你的主题在哪,你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闭嘴!”李旷毫不犹豫的斥责那个邮报记者,“音乐会结束后你有发言的机会,你可以写在报纸上,也可以写在任何地方,但在这里,闭上你的嘴巴!”
非常好!中国骗子!你彻底得罪了我了!邮报记者闭起嘴巴。
但……滋啦啦啦~
他耳畔忽得响起了铁钩划过墙壁的声音。
邮报记者的位置靠近墙壁,实际上,2333号剧场窄小狭长的布局,每个位置都与墙壁不远,但这个声音还是略显诡异,不是从舞台上发出来的,而是从……身边?
他转头,声音就突然消失了。
那是……什么?
再摆正坐姿,看向舞台,那声音就又突兀出现了。
滋啦啦啦啦~
声音中甚至有种奇妙的愉悦感。
记者在这一刻汗毛耸立,因为他想起了HOOK MAN,是的,在“花篮杀手”和“钩子杀人魔”之间,他支持后者,他查过资料,很清楚的知道,按照幸存者描述,铁钩划墙的声音,是它要抵达的征兆……
不可能吧……
这里这么多人呢……
在记者的提心吊胆的狐疑扫视中,那声音突兀消失,像是没有存在过。
记者慢慢转头摆正,觉得可能就是自己的错觉,但他身边,此刻已经悄悄坐了一位女士,她的右手是一枚铁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