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蒂芙尼免费又香浓的咖啡,史蒂夫和李旷聊起伯克利MT音乐课程的事。
MT,就是灵魂音乐系。
“MT是今年新设立的课程体系,据说这个课程体系是专为了培养爱乐乐团的首席而设立,这爱乐乐团建立100年以来,首次在伯克利学院从年轻学生开始培养,而非是招募拥有盛名的音乐家成为首席,所以很多年轻的音乐家对MT的入学名额趋之若鹜。”
听着史蒂夫的介绍,李旷点点头。
他知道纽约爱乐乐团的首席都曾经是谁,那是一连串能够写进教科书的名字:
鲁宾斯坦、柴可夫斯基、德沃夏克、拉赫玛尼诺夫、理查·施特劳斯、祖宾·梅塔等等等等。
但史蒂夫接下来讲述的内容,就是李旷闻所未闻了。
“每个爱乐乐团都有自己独特的‘ECHO’曲目,纽约爱乐是最多的,它是爱乐中的天团,每位纽爱首席,都是连欧洲皇室也必须要表达敬重的尊贵人物,大多数首席都有英皇册封的爵位。”
“Echo(回响)?”
“是的,只有一支乐队才能演奏的特殊曲目,被称为一支乐队的独特‘Echo’。”
李旷没听说过这种事,他问:“比如呢?”
“比如纽爱最著名的Echo,《From The New World(自新世界)》。”
《自新世界》是指捷克作曲家德沃夏克的e小调第九交响曲,也被称为《自新世界》。
李旷疑惑:“但这首交响乐不止纽爱能演奏,我们国家的交响乐队也演奏过它,世界上绝大多数乐团都演奏过它。”
这是个很有趣的音乐史典故,五十年代的时候,世界和平理事会决定将德沃夏克定义为“世界文化名人”,中国积极响应,当时正值抗美援朝,于是国内便决定上演德沃夏克的e小调第九交响曲,同时把其交响曲名字定义为《新大陆交响曲》,而不是《新世界》,因为资本主义不配谈‘新世界’。
这种命名,虽然有悖于作曲者的初衷,但却符合当时的政治舆论氛围,也是一桩旧闻逸事了。
“能够演奏出‘Echo’的原作曲谱只留在纽约爱乐,据说只有原谱才有神秘魔力,并且不是每位首席都能完美呈现它的魔力,柏林爱乐的首席,赫伯特·冯·卡拉扬(Herbert von Karajan),就是一次不完美演奏的《安魂曲》时,受了非常严重的伤……”
史蒂夫说得神秘兮兮。
的确,一个曲谱,由技艺高超的音乐家演绎出来,会产生魔力这种事,听着就不可思议。
但会唱神调的李旷却觉再正常不过了,这不就是哭坟没超度成功,被阴魂怨灵伤了阳气么……
“两位先生。”
这时,忽得那位送两人两杯咖啡的经理,开口说话。
两人都没注意到,这位经理一直在那听着。
“非常抱歉,听到了两位的谈话,两位应该是爱乐乐团的音乐家吧,我有一个请求,两位能否给予帮助?”
经理的态度很虔诚甚至谦卑,与对待普通客人时的态度完全不同,如果在中国,这就是差点要跪下,美国不兴下跪这种礼节,所以他话语中至少带了十几个‘Please’。
所以,这是因为什么?
李旷有点好奇。
“我店里有一位员工似乎是被恶灵缠身了,两位能否为她做些什么?”
史蒂夫一听这话,表情立刻就变了,他站起身,摆手示意,Soryy,无法帮忙。
但经理这时已经拉出了身后的姑娘。
那是一个表情很憔悴的姑娘,像是几天没睡过,神情在恍惚中带着恐怖,她说:“……我一旦闭眼就能听到铁钩划在墙壁上的声音……”
史蒂夫忙说:“我们只是伯克利的学生,并不是爱乐乐团的音乐家,所以这种事无能为力,非常抱歉,你们可以去爱乐请求帮助。”
“可爱乐的门票太贵了,我想我需要一张VIP票,但我根本负担不起……”憔悴姑娘掩面哭泣,“我根本不敢单独待着,我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史蒂夫非常抱歉的说:“抱歉,我们无能为力。”
他重复:“我们真的无能为力。”
史蒂夫拉着李旷离开咖啡厅。
李旷一边跟着他走一边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史蒂夫问,“我们谈到爱乐,他们就以为我们是爱乐的音乐家,因此向我们求助,实际上,爱乐对所有人开放,他们只想免除那昂贵的门票钱而已,纽约爱乐会定期开设ECHO音乐会,他们可以购买门票。”
“我们什么都做不到,除非你替她负责那张至少要数千美元的门票钱,也许要上万美元的VIP座位才行,我都没有过去纽爱的ECHO级音乐会现场呢,那门票的确是太昂贵了。”
“她以为随便几个弹钢琴或者吉他的音乐家,就能让她心灵安定远离恶灵?根本不可能,必须是爱乐,必须是ECHO。”
史蒂夫的碎碎念,李旷听得断断续续。
但他意识到一个重要的信息点。
爱乐能演奏ECHO,ECHO能驱魔,纽约人都需要驱魔……
这有点扯吧?
“爱乐定期举办ECHO音乐会,为谁举办的?纽约人均都需要驱魔?”
“当然,否则为什么爱乐首席会有国王一样的待遇呢?就是因为整个纽约、整个美国、整个欧洲都需要他们。”史蒂夫反问,他想了一下,又说:“心理专家认为这是一种自我暗示,可能有真正的恶灵掺杂其中,但我没见过,也许是一种时代病吧。”
时代病,一个时期绝大多数人都会犯的病症。
比如此刻中国大陆上的穷病。
“但教堂呢?”李旷问,“寻找心灵归宿不应该求助于你们的宗教么?”
“教堂……你说那个?”史蒂夫指向街边。
一座荒废的教堂,正矗立在那里,它像是被火焰焚烧过,又像是被众人抢砸过,从半掩的、破损的门望进去,能看到内中一片漆黑,即便是在九月的一个热烈午后,亦是显得有些阴森,这是一个真正的废墟,这与李旷记忆中的美利坚完全不同。
在第五大道这种地方,竟然会有如此废弃的教堂,这与李旷记忆中那个宗教一直兴盛不衰的美利坚完全不同。
“他们都说,上帝已经死了,恶魔占据了美国。”史蒂夫说。
“魍魉鬼域。”吴诗人说。
……好像穿越到什么不得了的地方了啊。李旷这才意识到。
“等等。等等。”后面传来那个女侍者的声音。
她一直追,抓住了李旷的手臂。
“我可以先付一些定金,比如1千美元,剩下的我可以分期偿还……”她十分慌张的说,“是HOOK MAN在追我,求你了,救救我!打电话给我!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史蒂夫勉强才把陆旷从她手里解救出来,但她还是把带着自己电话的餐厅蓝色便签条塞进李旷手里,史蒂夫则嘟囔着‘她更像个恶灵’。
“1千美元甚至更多啊……”李旷却一脸向往,“我在中国那边哭个坟才赚10美元……”
这钱我随手就能赚了。李旷想。不赚白不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