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大石求婚
第26章 大石求婚
耶律大石走了,颜宗文回到房间,见着妹妹正坐在房中出神,当下就道:“东珍,你有心事?”
颜东珍回过神来,忙道:“并不是,我没有心事。”
颜宗文察其神情,心中暗叹,故意道:“我看大石此番必是有了意中人,或许在为太孙选妃相关的事伤神呢。”
颜东珍一喜:“真的。”
颜宗文道:“你这么高兴干嘛。”
颜东珍道:“我,我……
颜宗文道:“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颜东珍道:“才没有呢。”
颜宗文道:“没有最好,你不要忘记我们的身份,他是大辽皇族子弟,咱们是外族人,是不可能与他有结果的。”
颜东珍脸一沉,勉强道:“我自然知道,何须你来说。”
颜宗文叹息一声:“东珍,我们不是生于中京的人,不要说大石这样的皇族子弟,便是这些路人,都比我们幸运。他们生于大国的羽翼庇佑之下,而我们生于风暴雨雪中,只能在强者的夹缝空隙里生存。而这个夹缝空隙,还须是你我去寻找和谋求,你懂吗。”
颜东珍哽咽道:“哥哥,你不必说了,我都明白的,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不会做这样妄想。”
她捂着脸跑回自己房间。
颜宗文听着妹妹的哭声,心中刀绞。
可是,谁也无法选择出生。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注定得不到另一些人视若平常的东西。
只等到夕阳西下,诸姐妹都回来了。
姐妹之中,萧琳琅与萧瑟瑟最为交好,便急忙来找萧瑟瑟,来说今日之事。
却原来她们一早出门,并不是直接到宫中就能赏花,而是先在一间宫殿等了半日,又有宫人带着她们去御苑赏花,但却不见贤妃,只叫她们赏花。
大太阳底下,诸女哪里有心思赏花,只勉强假装着在花间走动几下,都不住地打量着别人,又怕花了自己妆容,十分地局促。
过了一会儿,就见着有宫女悄悄地唤了几个人走,走了的人,并不见回来,再过得片刻,又唤走几人,人渐渐地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了一半,余下的人都不安起来。且时间越晚,这妆面越难保持,又不曾带着镜子,又不曾有地方补妆。
有几个家境相对普通些的姑娘用的脂粉不够好,妆容都有些花了,其他人看着,也顿时觉得自己妆容难保。
正不安的时候,来了个女官,将众人都请了过去另一间宫殿,等了一会儿,就见着贤妃来,勉励各人一番,赐了一匣南边来的宫花,就送了诸人出去。
萧琳琅排在后头,连贤妃的面都没见着,就只见着贤妃的仪仗和裙尾了。
一匣子宫花,于姐妹众多家境普通的萧房家女儿来说,算得一件礼物,若对于那些得势的后族门第女儿来说,那就不值一提了。
“幸而妹妹你今天没去,”萧琳琅吁了口气,坐下来:“实在是没意思透了,人早就内定了,还叫我们过来白消遣。”
“内定了?”萧瑟瑟问:“内定了谁家的?”
萧琳琅手一摊:“还能是谁家的?大父房一家,少父房一家,一个是萧奉先的妹妹,另一个是先皇后娘家的。”
萧瑟瑟点了点头:“情理之中——”
这边萧家姐妹入宫之事尘埃落定,另一边耶律大石知道此番萧瑟瑟未入选,深恐夜长梦多,在几个小兄弟怂恿下,就跑到族中一个长辈面前,请他代为向萧房家提亲。
那老族人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问:“你要我替你向国舅大父房求婚?”
耶律大石忙鞠躬道:“求伯父成全。”
老族人又看看他,长叹了一声:“大石啊,做人要脚踏实地,不要心气太高。你想想啊,人家什么门第,你什么门第?虽然姑娘的父亲因乙辛案暂时被贬官了,可她们家的女儿,嫁的最差也是皇族近支,手底下没有千户,也有百户,父兄总有个四品官以上。你有什么啊,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阿保机的八世孙,太孙伴读。可要人没人,要地没地,要官没官,一根光杆。人家姑娘嫁你吃什么,喝西北风啊?“
耶律大石涨红了脸道:“我年纪轻,这些我将来都会挣过来的。”
老族人冷笑:“你拿什么挣?军功吗?咱们跟南朝是兄弟之邦,早一百年不打仗了。若说北边那些还拿着木棍的小部落,我中京城便是连个讨饭的都比他们强些。”
耶律大石紧张得额头汗都出来了:“伯父,国子监的先生说,我文章写得很好,我,我想去考科举。”
老族人笑了:“啥?科举?哈哈哈哈,你要笑死我。咱们契丹人就没长这个脑子,那都是给南人们做官设的。大辽开国这么多年,我还从没听过契丹人能考科举考过南人的。”
耶律大石认真道:“祖制上并没有规定契丹人不能考,只不过大家因为有祖荫不肯吃苦读书罢了。我本来准备下一科的,如今为了瑟瑟,我想争取这科能中。这是我写的文章,伯父,您看看。”
说着就把自己的文章呈给老族人,老族人拿起看了一会儿,渐渐改观:“嗯,不错,不错。主上倾慕汉学,将来只要你努力,总有上进的机会。既这样,我也敢厚着脸皮,替你走一趟。”
当下老族人令耶律大石打了一对活雁来,一起到萧房府中。
两人下马正欲从侧门问讯,忽然见得正门大开,萧房笑吟吟地扶着一人出来,后头跟着耶律余睹与一行从人。
两人忙闪过一边,就听得萧房满口奉承那人,称之为“大悲奴学士”,便知此人是翰林学士、殿前都点检耶律大悲奴。这人在宗室中辈份高,威望也高,又是难得的文武双全之人,如今到萧房府中,那自然也算得是迂尊降贵了。
耶律大石与那老族人面面相觑,不由地怯了。
那老族人低声道:“他来做什么?”
耶律大石看着在后面喜形于色的耶律余睹,低声道:“想来是给耶律余睹提亲的。”
两人心里思忖,论身家富贵,耶律大石远比不得耶律余睹一家子在朝,论提亲身份,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区区老族人,如何比得上宗室近支德高望重的重臣耆老。
老族人心里想着就打起了退堂鼓。
但见萧房拱手与耶律大悲奴作别,耶律余睹接手扶着耶律大悲奴上轿,一行仪仗去了之后,自己再上马而去,他身边八名侍从跟着上马而去,赫赫扬扬,富贵之至。”
萧房面含微笑,不住点头,转身欲入内,这时候避在一边的耶律大石忙拉着老族人走近。
耶律大石疾行一步,向着萧房行礼:“见过萧伯父?”
萧房站住,看了看两人寒酸的马具和普通的衣着,再探头看看远处竟没有侍从,脸色微变,勉强堆笑:“二位是……“
耶律大石恭敬递上拜贴:“在下耶律大石,是太祖八世孙,如今为太孙伴读,这位是从小照顾我的族叔,今日特来拜会萧学士,向伯父请安。”
萧房看了一下拜贴,嘴角微抽动一下:“请进。”
进了前厅以后,萧房就问:“不知足下前来,却是有何指教?”
那老族人就道:“不瞒萧学士,我是受大石之请,来向阁下府中求娶令千金的。”
萧房当即道:“不巧,我家四娘,刚刚因着大悲奴点检提亲,已许配与耶律余睹郎君。”
老族人一怔,忙看向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微微摇头,向他伸出五个指头。
老族人忙道:“恭喜恭喜,好教学士喜上加喜,我们是向尊府的五娘提亲的。”
萧房顿时色变,他膝下五个女儿,夭折了两个,剩下两个都许了宗室贵戚,唯余萧瑟瑟最得他意,也是他手中的底牌,满心要将女儿嫁于更富贵的门第,岂是一个落魄到只剩“太祖八世孙”的名字的无权无势之人。
老族人亦是见过许多人情世面的,见萧房色变,忙道:“大石虽然父母早亡,无所支援,但却是从小心志极高,奋发图强,街坊邻里族中无不赞扬,既得兀纳宰相看重,从小教以文武,又得惕隐大人亲自推荐到主上面前,成为太孙伴读,哦,就是与方才的耶律余睹郎君,亦是同窗好友。他文武双全,如今身为太孙伴读今年还有意下场去参加科举,,将来必有前途。您不妨先看看他的文章。”
萧房拒绝的话还未出口,先被塞上一篇文章。萧房只得接了去看,边看心里也是边赞叹,这样的文章,莫说是在契丹宗室内,便是放到汉人中,也是难得的好文章。
只可惜如今太平已久,不但军功难立,便是才华文章,也是难以出头。朝堂上的官,要不就是以出身门第论,宗室近支,后族嫡系,早就占了大半,剩余的这些就是人情关系,论资排辈。
别看耶律大石与耶律余睹如今都是太孙伴读,但真正要论到官职,若没有忽发大战,或者政治上的大清洗,只怕要比耶律余睹多爬二十年,才能够与萧房其他两个女婿有平起平坐的资格。但若是后者的情况下,也是那种心思灵巧又心狠手辣到没有底线的人才能上位。
而这个耶律大石,眼神是一眼可见到底的清澈中透着愚蠢,属于机会塞到手里也会推出去的人。
这种人的政治前途,别看有这个那个大人物会赏识,但再赏识也只能是为人作嫁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