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我要自行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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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丁忧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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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渊阁。

三位辅臣坐在一起,商议张居正是否回家丁忧。

吕调阳、张四维各自发话,期待张居正不必回家丁忧。

张居正对两位次辅是否真心实意挽留他,心存猜疑。

他缓缓说道:

“家父病故,居正为人子,当然应该回乡丁忧,可是国家大事尚未安顿好,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张居正是个不拘小节,蔑视旧制的人。

从内心讲,他并不愿意在自己声隆正盛之时,放弃元辅的位置回乡丁忧。

丁忧二十七个月之后,官场格局必定会重新洗牌,到那时,元辅之位花落谁家,就难说了。

吕调阳很清楚张居正的心思。

说实话,他听说张文明去世的消息后,第一反应便是元辅之位谁来做。

丁忧乃是本朝典制明文规定:

“国初令,百官闻丧,不待报即去官。”

张居正丁忧二十七个月,元辅之位,不可能空置二十七个月。

次辅排在第一位的,不就是我吕调阳吗?

吕调阳想了又想,觉得这个元辅之位,实在是个烫手炊饼,不接为好。

考成法惹得满朝文武腹诽满满,清丈田粮更是让皇族、勋贵、缙绅们怨声载道。

此时此刻的元辅之位,不是烫手炊饼,又是什么?

吕调阳见张居正并无去意,心里松一口气,说道:

“元辅重任在肩,皇上才加隆恩于元辅,岂能负皇恩,而徇私情?”

吕调阳这话等于给张居正一个杆子,正好让他顺着杆子往上爬。

张居正说道:

“和卿所言极是,只是丁忧乃是典制,理应遵从嘛。”

吕调阳说道: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生父是父,君父也是父,丁忧是典制,夺情也未尝不可嘛。”

张居正就等着这句话,他眼睛一亮,说道:

“夺情倒也有先例,宣德元年,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金幼孜,母亲去世,宣宗下诏夺情;宣德四年,内阁大学士杨溥母亲去世,诏令夺情起复;成化二年,内阁大学士李贤丧父,宪宗诏令夺情起复,丁忧夺情先例,不胜枚举啊。”

所谓夺情,乃是皇帝以国事为重,夺去孝亲之情,不准丁忧,官员不去职,以素服办事,不参加吉礼。

张四维心中冷笑。

嚯,原来你早有夺情准备啊。

否则怎会一口气说出三个丁忧夺情的案例?

张四维也看破张居正内心,便说道:

“元辅不必犹豫,我与和卿商议,内阁不能没有元辅,我等已经起草了奏疏,恳请皇上开恩,夺情元辅丁忧。”

张居正心中一下轻松不少。

多好的次辅啊!

张居正说道:

“唉,忠孝不能两全,居正岂能舍国家而顾小家,难啊难啊。”

吕调阳、张四维不愿多说,随即上疏。

朱翊钧接到两位次辅奏疏,毫不犹豫批红:

“元辅张先生亲受先帝付托,佐朕冲年,安定社稷,关系至重,况有往例,丁忧夺情,莫大之忠,朕幸甚,天下幸甚。”

朱翊钧唤来陈矩,让他传谕吏部:

“父制当守,君父尤重,准过七七,元辅照旧入阁办事。”

陈矩问道:

“陛下,元辅丁忧夺情,会不会引起众臣非议。”

朱翊钧答道:

“肯定会的。”

陈矩一头雾水看着皇上。

朱翊钧笑道:

“万历新政一开,张居正得罪不少人,现在丁忧夺情,自然会招致围攻,这是难免的。”

陈矩越发疑惑。

皇帝既然都知道这样做会起波澜,为什么还要丁忧夺情?

朱翊钧说道:

“当下新政恰逢关键之时,张居正不能走。”

陈矩斗胆问道:

“满朝诸臣,难道没有一个人,能够替代元辅?”

朱翊钧摇头说道:

“没有,满朝文武,敢任事者没有几人,敢任难任之事者,寥寥无几。

就算有这样的人,也无张居正的智慧,更无张居正的胆识。”

陈矩点点头。

“奴婢明白了。”

他迅速前往吏部宣谕。

正如朱翊钧所料,次日反对张居正丁忧夺情的奏疏,雪片一样飞到他的案头。

朱翊钧一概不看这些奏疏。

案上奏疏堆成小山一样,朱翊钧便让陈矩将其拿走,束之高阁。

陈矩收拾完案头的奏疏,对朱翊钧说道:

“陛下,现在朝中大臣群情激奋,很多人直接到文渊阁,找元辅论理,朝中闹得沸沸扬扬。”

朱翊钧微笑道:

“那就闹吧,朕看看他们能闹到什么程度,能闹出个什么花样来。”

陈矩甚是不解。

皇帝明明是允许张居正丁忧夺情,现在群臣沸腾,矛头直指张居正,皇帝为什么反而如此淡定?

这是坐山观虎斗吗?

似乎不像啊。

朱翊钧看着陈矩眼珠乱转,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笑了。

“你想不通什么,直管问来。”

陈矩嘿嘿一笑:

“群情激奋,陛下却如此淡定,难道是,难道是陛下想坐山观虎斗吗?”

朱翊钧反问道:

“张居正竭尽全力,开创新政,朕为何要坐山观虎斗?”

陈矩挠头说道:

“是啊,陛下之意,奴婢实在难以领会。”

朱翊钧拽文一段:

“坐视天下之乱而不我身乱。惟不我身乱,天下大乱之后,必求大治于我也。”

陈矩一脸不明觉厉的钦佩。

朱翊钧笑道:

“《淮南子》说得很清楚,天下大乱,以求天下大治。

让众臣沸腾一阵子,大有好处,各色人等,只有在群情激奋的情况,才会忘记伪装,自己跳出来。

所以嘛,就要由着他们群情激奋,这叫引蛇出洞。”

陈矩恍然明白过来,说道:

“哦,我懂了,那些对万历新政表面支持的人,在这次折腾中,肯定会露出真面目。”

朱翊钧点点头:

“俗语说,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些反对新政的货色,这次肯定会跳出来,算计张居正,从而诋毁新政。”

陈矩问道:

“这些人为什么表里不一,不支持新政,却又要装作支持新政?”

朱翊钧想了想,用最简单的语言说:

“他们不想失去手中的权力,也不想失去既得利益,所以既要装作支持新政,又暗戳戳反对新政,听懂了吗?”

陈矩笑道:

“似懂非懂,我再好好想想。”

当日,又有十几份反对丁忧夺情的奏疏,摆在朱翊钧案头。

张居正知道这个消息,急忙上疏皇帝,请求丁忧。

他虽然很想丁忧夺情,但不又不能公开自己的态度,以免陷入困局。

他知道公开夺情态度,万一皇帝在众臣丁忧压力下,改变主意,否决丁忧夺情,自己瞬间就会身败名裂。

几十年来的打拼,也就付诸东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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