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发销魂。

这一炮，李景隆虽然侥幸躲过了一劫，但扑倒他的那个将领却被炸成了重伤，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李景隆吓得魂飞魄散。

他是个相当惜命之人，炮弹这玩意儿可不长眼，指不定什么时候再挨上一发，恐怕就没这般幸运了。

故而，他不敢再上城头指挥，远远躲到城中间发号施令。

可他这个统帅都躲了起来，本来就涣散的军心就更加涣散了，你怕死，谁不怕死？

而且统帅不在现场，又如何掌控全局，及时做出战略调整？

很快，北门城楼包括瓮城已经被炮火炸得一片狼藉，将士死伤无数，幸存者纷纷往城里撤。

“冲！”

随着一声号令，燕军大队骑兵开始冲锋，火炮依然在后面不时轰上几炮压阵。

“不好了大将军，北门失守，燕军已经入城了。”

“大将军，东门失守……”

听到手下的禀报，李景隆竟一副无悲无喜之色，整个人似乎已经麻木了。

“大将军，南门也失守了，燕军已经冲进来了。”

“撤！”

李景隆咬了咬牙，终于下达了命令。

其实，他一早就已经找好了退路，城门不止四个，还有几个侧门可以逃走。

也亏得他命令下得及时，再晚上那么半个小辰，恐怕想撤都撤不走了，燕军已经大量涌入城内，一众守城将士除少数还在进行徒劳的抵抗，大多数还是选择了投降。

至此，济南城正式易主！

朱棣骑在马上，冲着身边的将领道：“传令，清理战场，安抚百姓，有胆敢骚扰百姓者，一律军法处置！”

“是！”

不久后，朱棣来到了承宣布政使司衙门。

门外，布政使司衙、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以及济南府大小官员早已恭立在外迎接。

一见朱棣过来，一行人纷纷下跪行礼：“臣等参见燕王殿下！”

朱棣跃下马，例行讲了几句话，随之留下了几个主要官员问话，其他官员各自返回衙门，以前做什么，现在还做什么。

这也是很多官员不愿逃的原因。

逃了，且不说路上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就算没出意外，朝廷多半也会追责。

既如此，还不如留下来投靠燕王，运气好的话还能保住原来的官职，就算保不住，也无性命之忧愁，家人也不会被连累。

消息，很快传到了京城。

“什么？济南失守？”

“曹国公逃了？”

一时间，朝野震动。

朱允炆端坐在龙椅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一众大臣分站在大殿两则，低垂着头，一个个不敢吭声。

李景隆则跪在中间，额头挨在地面上，也不敢吭声。

沉寂了一阵子，朱允炆终于正了正身子，瞟向李景隆喝问道：“曹国公，朕给了你那么多兵马、那么多粮草，你却三番五次吃败仗，辜负了朕对你的信任。

好，朕不让你打仗了，让你守个济南，结果，你不仅没守住，身为统帅竟然弃城而逃，你真当朕不敢杀你？”

“臣，万死！”

李景隆连磕了几个头，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

其实，他是料定朱允炆不会杀他。

换成是朱元璋，恐怕当场就命人拉出去斩了，还敢威胁咱？

果然，一听“万死”二字，朱允炆不由抚额，拍了几下。

他是真头痛。

其实从内心里来说，他是真想杀了李景隆泄愤。

但是，杀了固然一时痛快，然后呢？

说不定会激起那些功勋子弟的反弹，到时候一个个弃他而去，跑去投奔他的四叔。

这才是他最为担心的。

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懦弱无能，这就是朱允炆的人生写照。让他继承大统，可以说得上是朱元璋一生中最大的失策。

朱允炆有些焦燥，拍了拍龙椅的扶手道：“朕不要听什么万死，朕只想听诸卿有何良策？济南，还能不能收回来？”

一众大臣你看我，我看你，就是不吭声。

收回？

怎么收？

以前还能依仗兵马数量的优势与燕王对抗，现在，朝廷大军死伤惨重，还有不少降了燕。

可以说，天下形势已经变了。

燕军的数量恐怕已经超过了朝廷，而且士气高昂，还有威力强大的火炮，这仗还怎么打？

就连一向喜欢夸夸其谈的方孝孺，此时也哑了口，不敢轻易发表意见，生怕一不小心又说错了话。

眼见一众大臣不说话，朱允炆只能点名了：“曹国公，你给朕说说，济南是如何丢的？还能不能收回来？”

李景隆回道：“陛下，非是臣不守城，实在是燕逆的火炮根本防不了，十几里开外就能打过来……”

“十几里开外？”一听此话，朱允炆不由大吃了一惊。

“臣不敢妄言。而且，他们的火炮威力奇大，仅用火炮便轰破了城门，连瓮城也防不住，也被炸塌。

臣眼睁睁看着一众将士被炸得血肉模糊，可是燕军却远在十几里开外，这仗……臣是真的没法打。”

一听此话，朱允炆不由无力地瘫在龙椅上。

而这番话，也令得一众大臣暗自心惊。

其实他们也从各种渠道听说了济城失守的过程，也知道李景隆没有说谎。

别说李景隆，就算当年的徐达、常遇春等大将在世，遇上这样威力强大的火炮，这仗也没法打。

所以，他们难得地没有落井下石，没有趁此机会弹劾李景隆。

或许在一些大臣心里，李景隆就是挡在他们前面的一堵墙，替他们挡下了不少风风雨雨。

要是把这堵墙给推倒了，那他们很可能就要直面风雨，难不成他们还能带兵去打仗？

沉寂了一阵，齐泰终于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勿忧，以臣看来，形势还没到山穷水尽之时。

陛下不要忘了，就算那燕庶人攻占了济南，甚至攻占了整个山东，他的火炮再厉害，但摆在他面前的，还有一道长江……”

此话一出，一众大臣不由精神一振。

对啊，他们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他们还有长江！

“长江？”朱允炆也不由得眼神一亮。

“对！”齐泰大声道：“陛下，长江乃是一道天堑，那燕庶人的火炮再怎么厉害，总不能插上翅膀飞过来。”

这下，一众大臣终于又活了过来，一个个上前献策。

黄子澄道：“陛下，我们可收拢队伍，将所有大军调往江边布防，沿江所有渔船、渡船一律没收，不让那燕庶人有渡江的机会。”

“对对对，陛下，只要咱们死守长江天堑，量那燕庶人也打不过来。”

听到这些话，朱允炆忍不住问了一句：“那诸卿的意思，就是从此与燕庶人隔江对峙，划江而治？”

“这……”

齐泰等人又不吱声了。

他们心里其实都是这么想的，毕竟眼下里的形势，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但，没人敢轻易将这句话讲出口。

心里想是一回事，但谁先说出来，说不定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等别人先开口，再附和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