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牧不曾料到关羽的言语会如此直接。
赫然脾性刚烈到对自己质问出声,大有一言不合就清理门户的态势。
因为但凡换个旁的父亲,在父子经年重逢之时都断然不会说出如此尖锐,甚至引的矛盾冲突的话语来。
可……
当关牧联想到历史上的关羽所作所为时,他的心中又释然了。
然而,释然归释然。
这却并不意味着他面对父亲关羽的质问,就不敢发声。
就只会像曹丕面对曹操那般,唯唯诺诺的连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故此。
关牧没有躲避关羽的视线,而是直视着反问出声。
“父亲,您言这些布帛曹操能给,我那位素未谋面的刘伯父也能给!”
“可是。”
“您扪心自问一句。”
“孩儿若想谋取个似锦的前程,谋图个封候拜将,这些……”
关牧的语气加重了些许。
“这些,也是您的义兄,那位徐州新败,不得不狼狈逃窜的刘皇叔,所能给予我的吗?”
刘备给不了,十年之内也给不了。
这点关牧敢抱着胸脯保证。
因为距离刘备起势的赤壁之战尚有八个年头,距离刘备汉中称王,成都称帝的时间节点,更有近乎二十个年头。
刘备一日不号王,不称帝……
追随于他的人即便拜将了,那也只能是个杂号将军,杂号校尉之流。
曹操不同……
官渡之战开战在即,有的是大把的封候拜将的机会。
最匪人所思的是。
连眼下的曹操都不认为自己能克胜袁绍一统北方,借助历史进程的信息差,他关牧想要立下军功根本不难。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
哪怕曹袁开战期间他什么都不做,只要坚定的站在曹操一方,往死里问候袁绍全家……
等到战后结算下来,他都是个于曹魏霸业有功之人。
场中。
关羽对关牧的话,很难表示认同。
他也接受不了自己儿子对结义兄长的“大不敬”。
可关牧说出的刘备战败,狼狈逃窜的事实,他又没有底气反驳。
但,关羽永远是关羽。
脾性中的内傲,不会允许他这个当父亲的,在儿子面前低头。
“糊涂!”
关羽对着关牧恨铁不成钢的斥责道:“封候拜将,为父那义兄给不了。”
“难道曹操就能给你了?”
“即便能给,可归根究底……”
“那也不过是曹操挟持天子,从天子处窃取来的权柄,打着天子的名义给你的!”
关羽情绪起伏,曹贼二字就差没脱口而出了。
凝视着言说曹操各种不好的父亲,关牧有些同情起了曹操。
曹贼终究是错付了啊!
也不知他听到关羽这话是何感想?
额,想到曹操对关羽的跪舔程度,也许……这样有个性的关羽,曹操只会爱煞到骨子里。
只要关羽永不回头,他就是曹老板永远的白月光。
收起对曹操的同情,关牧再度看向了关羽。
他说道:“父亲,儿觉着……”
“您好像弄错了一点。”
“封候拜将,是曹操给我的,还是其挟持天子,假借天子的名义给我的。”
“这二者……”
“根本没甚区别!”
“因为到时封侯敕将的诏书上,都会印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只要各地的诸侯没胆子扯着大旗公然反汉,曹操给我的公侯地位,他们就得捏着鼻子认下!”
“纵然是那些编纂青史的太史公……”
“他们也得记录下汉历某年某月,我关牧,关子诚的封侯拜将事,传示于那千百年之后的未见之人。”
握有乱世争霸道德制高点的大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手段,有时就是这般不讲道理。
关牧幽幽的看了眼眉头愈紧的关羽,心底有些憾然。
可惜关羽诛杀颜良,解白马之围还未发生,尚还需要等候些时日……
因为等到关羽头顶着曹操为他争取来的汉寿亭侯的时候,他全然不必多费口舌跟父亲关羽解释这些。
时下的关羽,欠缺的就是一个“真香警告”。
“简直是一派胡言乱语!”
“我儿,你要给为父记住一句话……”
“天子永远是天子,曹操只能是曹操。”
“这二者。”
“永远不可能混为一谈。”
“而划分这二者的界限,是心中操守秉持的忠义之道!”
关牧的话在关羽听来,已然不是歪理,诡辩了,衍然就是大逆不道之言。
这让关羽心中生出一丝懊悔。
或许,他跟随刘备闯荡天下的这些年,早该给老家解良去信一封,让妻子李氏把关牧送到他身边,言传身教一番的。
有他时刻监督教诲……
他眼前的这位儿子,绝不会是个醉心功名,为求仕途的目无天子之辈。
关牧望着说不过自己,开始搬出父亲的威势教诲自己的关羽,他故作其事的点了点头。
可下一刻。
关牧就是向关羽抛出了一个诛心之问。
“父亲您或许说的没错!”
“然,孩儿也有一个问题想问您,您说曹操是曹操,天子是天子,可万一有朝一日……”
“某的那位刘伯父,您的结义兄长,也要做天子呢?”
“届时,您又该是何说辞?”
“呵呵,您可千万别说那位刘皇叔纵然是得了天下,也只是志在做一名匡扶大汉的权臣!”
“这话您自己信吗?”
“另外您觉的……”
“以您的那位结义三弟张翼徳的暴脾气,会允许狗屁的天子凌驾于他的好大哥头上吗?”
“到了刘皇叔和天子决裂之时……”
“夹在中间的您,手中的偃月青锋,最终是会挥向谁人的脖颈呢?”
“您方才对儿所言的忠义……”
“忠的到底是天子刘协之刘,还是刘皇叔刘玄德之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