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师幕府:惜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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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大闹天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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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衙署后院,尸房。

看着尸床上躺着的死者,公师董开始回忆起死者的资料。

死者高金泠,二十一岁,曾参加过长安选士,落榜而归,至今在家务农,以此为生,父母令他独自居住,言曰“家里不养闲人!”故此死者死时一直是独居。喜好养猫,曾与本县猫贩子吴浒四有过短暂交好,甚至是亲如兄弟,只是后来便没了下文。他生前闹事的那家的新娘子,是他远方堂妹,具体什么时候、有没有过其它的交往,这个不得而知,人家小娘子刚刚嫁人,去问了估计人家也不会说。

“高……金……泠……”

可是,尽管就像是那个吴浒四说的,公师董已然如此的大张旗鼓、大肆宣扬自己的办案经过、眼看已然算是打草惊蛇、招摇过市了,却还是没有惊起一丁点水花,到现在他也还没看到有任何背后的势力团体跳出来。

难道是这里水太深了?这点沙砾根本不足以惊起水花?

还是说,就是自己想太多,此案和这些人没有一毛钱关系,人家珍惜自己的羽翼,也压根懒得管?

水潭太深,那就是“渊”了。

如果真的和幕后的黑手无关,那自己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案子的性质,这就是一起简单的“情杀”?

如此一来,新娘子为了让这个可能在以前和自己有过纠葛的男人彻底住嘴,新郎官也为了保住自己的颜面,保住家族的声誉,必要让这个敢在自己的人生大事上触霉头的毛头小子付出生命的代价。

看上去似乎很有可能。

可惜,没有任何证据。

都要成婚了,我会去管一个喝了酒的疯狗?还在当晚把他弄死了?这不是明摆着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事发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不是让所有人起疑,加深对我的嫌疑吗?

低着头,看向死者,死者高金泠,全身皮肤白皙(现在看着发青),唯独小臂肤色明显比大臂颜色更深,肤色深浅界限分明,是常年劳作,衣服袖子卷起,露出小臂的原因。

脸色苍白透着青色,一种泛黑的青色,鼻孔里有已经结块的黑色血块。

眼睛往下走,从脖颈下已经是开口再缝合的蜈蚣缝线,从脖颈下直到脐下三寸。

因为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尸体的那里早已缩成了一丢丢的小肉揪。

公师董翻出了关于高金泠的尸格,上面明确标记了死者五官异常肿大,泛黑,有异臭,胃部内壁有大部出血,尤其是肾脏和肝脏,“中毒”特征明显。很显然他是死于某种毒,剧毒。

当初公师董还因为这个追问过处理这具尸体的仵作:“毒?哪种毒?这世上有毒的东西多了去了!只要是控制好量,任何东西都可以成为致命的毒!你总得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是什么毒!”

“看死者身上留下的‘痕迹,’有可能是两种毒物的混合,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毒物一种是剧毒的矿石砒霜,一种,是自然界里的活物身上才有的毒——鱼胆!”

“鱼胆?”

“死者的胃里,还发现了某种鱼的肉。”

公师董之前从不知道也并不清楚鱼胆还能“杀人”,所以他对这个结论颇感意外。

“草、青、鳙、鲢、鲤,很多种类的鱼,都是有毒死人的危害的而且,民间多以食用鱼胆可以明目来将其作为偏方来使用!”

“那……鱼胆真的可以明目吗?”突然听说到以前从来没听过的知识,脑袋有点不够用了,公师董一下子有点掉线了,他不死心的追问了一句。

“当然是……不能了!”仵作打着哈哈,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现在问题是,死者是自愿食用有毒的鱼胆,自杀而死,还是被人为投毒,误食了或者是被迫食用了这种有毒的食材?

躺在尸床上的人,双唇微抿,双目微闭,似乎还带着一丝纠结,还有一点点痛苦。

但是他没机会再开口诉说自己的冤屈了。

目前为止,毫无头绪,公师董像一块万年老冰一样僵在原地,就这么低着头深深地望着尸床上的死者,似乎要在他的皮肤上灼烧出两个大洞。

猛地一个激灵,公师董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来不及多想,他疾步飞奔而出,窜出尸房的时候又差点让门槛绊倒,一个踉跄,才好不容易站住。

深夜,吴浒四遭到县衙兵役的拘传,对,你没看错,是拘传。

吴浒四一脸蒙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县衙大堂上,公师董身着深色青草绿的袍服,据案而坐,立素于庭。

按照旧例,各州州司马的品级根据州的大小和重要性有所区分,具体来说:

上州司马是从五品下;

中州司马是正六品下;

下州司马是从六品上。

得利赢城(县)隶属于安东都护府治下铁围城(州),是下州。所以按照品级,公师董的这个代领检校铁围城参军司马的品秩算是下州司马,下州司马是从六品上。

公师董以州司马的身份担任代领检校本县县令,按照规定是必须穿深色草绿袍服,故曰“青衫司马。”

公师董瘫坐在大案后面的椅子上,右手撑着太阳穴,整个身子斜倚在椅子扶手上。

他瞪着一双猩红的眼,高高在上,坐在桌案后面的太师椅上,身子前倾,双肘压在大桌案上,左手不耐烦地在桌案上一会挠一会刮。

吴浒四没有功名在身,遇到本县明府升堂问话,他也只能恭恭敬敬的行礼跪倒,伏地不起。

衙内在场众人均噤若寒蝉,不敢多问。

“吴浒四,你认识死者高金泠吗?”

公师董的语气,就像是一块散发着寒气十万年的老冰,离他呼出的气离得太近了都容易冻伤。

吴浒四一愣,但是转念一想,看来这位县令明府是要在所有人面前走个形式,把审案子的过场走完,好给大家一个交代,让大家看看,他这位明府也算是重证据是、亲力亲为了。

“认识,但不熟。我是个卖猫卖狗的,他以前经常来我这选猫选狗,后来又说自己参加科举失利,不能再整这些没用的小儿把戏,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了!”

答这话的时候,吴浒四嘴角带着冷笑。

“之后就再没有任何交集了?”公师董追问。

还跪在地上的吴浒四刚要不耐烦的直起身子回话,一抬眼就看见堂上那县令一双怒目圆瞪向他,像是要把他烧穿。

吴浒四给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察觉到大堂之上气氛不对,赶紧实话实说。

“那死者生前……临死之前,你有没有见过他?”

公师董看似无脑地又追问了一句。

“这位使君!我刚刚说了,高郎君自从立志要科举取士之后,我俩就再也没有过交集了,何况他是死在自己家里,我怎么可能见过他……”

公师董是上命调到这里充任县令的,喊一句“使君”倒是没毛病。

“那你怎么知道……死者死亡的过程中,尸身之上散发着腥臭气味的?而且你还说,那家伙身上的腥臭,至死不散!这又是什么意思?”

公师董言毕,满座皆惊。

吴浒四一下子就从自始至终的旁观者成了所有人眼中的主犯。

吴浒四居然呆愣愣地僵住了,他就这么僵在原地,居然连喊冤叫屈的一系列流程操作都忘了。

嫌犯连夜押往大牢,过程很顺利,吴浒四一路上耷拉着脑袋,惨白着一张脸,似乎不打算再做无谓的奔挣,就这么叫两个衙役狱卒架着,一路拖进地牢里。

平白无故的,因为随口无心的一句话,吴浒四就成了杀人害命的嫌犯。吴浒四自己都没想到。

这也行吗?

杀人动机是什么?

好像……吴浒四可没有下毒害人的理由啊!

茶水很烫,烫得公师董不敢仰脖干。

浓油赤酱的一盏茶,他就这么抿了半个时辰。

反正现在他也不着急,牢里已经关押了一个有重大嫌疑的吴浒四,他现在再把所有有嫌疑的人再过一遍筛子,筛除无关人员,露出马脚的一定就是吴浒四的“帮凶”。

因为已经找到了“主犯”,所以现在,他对这些之前看来最有嫌疑的,身为高氏亲族的新娘一家倒是没有了之前的那份乖吝和冷酷,而是多了一些以礼相待。

公师董连夜撤销了新娘一家人了的“禁足令”,撤离了对他们家的看管。

这么大动作,动静不小,新娘一家自然会问一嘴,一来一往的,他们就知道我公师董抓了一个涉案的嫌犯。

于是一夜之间,整个县城,因为有这么一位“青天大老爷”,全县都沸腾了!

其实公师董心底里总觉得有一丝不对劲,他也总在心底提醒自己,是你想多了!是你想多了!

其实,自始至终,公师董都只是怀疑,他对吴浒四的怀疑也只是怀疑。

为了打消心底里那个要命的顾虑,公师董遂亲自到访新娘一家,并且以“重新审过、供词入库”的名义挨个再问一遍,看看会不会还有其它疏漏。

再审一遍,并当场一字不差地记录每个人的供词,审验无误,当场封存,之后归档入库。

“如果你再胡说八道、胡侃一气,或者故意遗漏、遮掩,隐藏事实,事后案子破了,档案交由朝廷复审,供词记录就在那摆着,你敢颠倒黑白,故意隐瞒事实真相,到时候朝廷追究下来,我和你一起受死!”

如此明白无误的恐吓,这下所有人都学乖了,一个个的三缄其口,除了一个小妮子。

就是那个叫吴海媛的,收留了案发现场的那只小猫的小妮子。

她是新娘子的闺中挚友,严格来说,两人并无亲缘关系,这次卷进了这起命案,纯属是无妄之灾。

她大概是从县衙衙役那里打听到了审讯过程,对公师董给吴浒四定罪的关节竟然根本不屑一顾,甚至是一针见血地指出,公师董这就是一言堂:“只要是人都知道,血腥味就是腥的啊!人死了之后没多久,他就会发臭啊!”

“至于那句‘那家伙身上的腥臭,至死不散!那是他的劫难!’作为曾经认识的人,感慨一句也不行吗?作为朋友,这不正好是互相认识的人才会有的口气吗?”

“你根本就没有证据!为什么非要抓他呢?

如此见解,几乎是两句话彻底推翻了公师董武断专行的事实,直接是在当面点名批评、公师董的主观臆断。

这位海媛小娘子一句话,差点攻破了公师董的道心。

公师董并未当场发作,就连脸上也没有丝毫要恼羞成怒、勃然变色的样子。

因为他自己也知道,他对吴浒四的怀疑,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根据。

公师董:“所以,我才会来这,想要请你仔细地回想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关于案件的细节,有所遗漏的?”

吴海媛:“你问我?”

公师董:“对啊!你这么聪明,应该不会忘吧?”

海媛小妮子没想到这个家伙这么“好说话”,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海媛“心明眼亮”,有那么多的嫌疑人,为什么他要再而三而四地找到自己家门口呢?难道是对自己有意思?还是说……他……这家伙在怀疑自己?

“你在套我话?”

“并没有!”

如此明显的敷衍,小妮子感觉自己受到了智商的侮辱。

偷眼看他,很年轻的大哥,没到三十岁吧?凌厉的五官,冷漠的眉眼,薄唇微抿,看上去就是一个薄情的人。

公师董五官凌厉,是因为曾经驻守边疆,沾染了军人的杀气。

冷漠的眉眼,是因为见惯了生死别离,几乎几乎忘记了痛苦。

至于薄唇则是天生的。

尴尬的冷场休息时间。

海媛无语地瞪他一眼,突然生气了:“吴浒四不是凶手,最起码现在不是!我也不是凶手!我的朋友也不是!她和那个高金泠根本就不是你们所说的那样!他们俩根本没有那种关系!那种……不明不白的关系!”

就像是捅了什么天大的篓子,海媛突然反应过来,只好闭了嘴。

“那他俩是什么关系?”公师董抓住重点,看似无心的一句,其实内心急切地追问。

看样子,这个小娘子好像知道些什么,她知道死者和新娘没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海媛一愣,脑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是在现编借口还是想找别的理由给朋友开脱,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好像……是债务关系……吧!”

“债务关系?”公师董更懵了——难道是为了钱,就要杀掉一个人?

“原来……他们俩之间……还有这层关系吗?”公师董皱起了眉头。

“他俩谁欠谁?”公师董忙问。

“是……我朋友……欠了他……一百缗钱……”

公师董彻底不懂了,新娘欠死者一百缗钱,为了一百缗钱,是因为还不了钱,就干脆地赖账不行吗?为什么要走极端杀人销账”呢?

咂摸过味道来,公师董“噌”得起身,一脸狐疑地问道:“那为什么你一开始不说?”

海媛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孩,促狭地低下头,一脸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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