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寺。
申时三刻,此时的白马寺一改往日的寂寥,寺庙前的白马亦被擦拭得程亮,那断了的腿白马也有人在修葺,时不时还发出“塔塔塔”的声响。
张华坐在寺庙前,忙得不可开交,又是给吩咐屯田部给流民分田,又是督促左民部登记流民人识,听说还时常担心粮食够不够,但是其脸上,尽是喜色!
白马寺前的三口大锅,冒着腾腾的蒸汽,那久违的米香蔓延整个洛阳西面,不管是浅滩,还是密林,都充斥着麦香与米香。
与此同时,杜预的随从也带了好消息!
景帝的皇后,如今的弘训太后羊太后,要来白马寺礼佛,并捐献粮食一万石,用于资助流民。
此番举动,顿时让许多人闻到了一丝契机,随之而来的是皇后杨艳以及各大王妃以及世家贵妇们的纷纷效仿,那捐用的粮食竟然在一日之间,达到了惊人的十万石粮食,也就是一千万斤,相当于有四百万倾的大晋税收的十二分之一,要知道要收取这么多粮食要一年的时间,现在才过去了整整一个下午!
张华异常惊讶:“想不到这些是世家大族的底蕴就是深厚,随便拔出身上的汗毛,就能够上万人,活上将近一个月了!再加上永宁寺的事件后,嵩明寺和修梵寺也相继放仓!这骤然间得到的粮食,实在太可观了。”
但是却有一批人愁眉苦脸着,当听闻弘训太后銮驾亲临白马寺,当听到张华宣读“以寺粮一万石赈济流民”时,贾模等人脸色铁青——这批粮食本是贾家借佛寺之名囤积的高利贷。
现在他已经无可奈何,只得强颜欢笑,因为就在韩寿去通报鲁夫人郭槐之时,早已被警告最近洛阳城要变天了,要小心行事,这皇帝定然拿要几个世家大族杀鸡儆猴,现在最好不要做出头鸟。
现在的白马寺,早已被收拾了一番,之前的残垣断壁,早已被帐纱围起来,有着许多破败的屋檐和歪倒的佛身,都被重新整肃了一番,那白马寺焕然一新。
最开心,就是那个两个小沙陀,摇身一变,现在他们一个荣升方丈,一个成了监寺,二人做梦都没有想到,之前还对各个道派摇尾乞怜的白马寺,现在竟然成了洛阳的中心。
望着那门前香火鼎盛的场景,现在二人都畅享了恢复昔日白马驮经时的那番盛景!
“太后驾到!”
随着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打破了二人的幻想,只见一个身穿绛色服,宽大的衫在空中不停地挥舞,手上还拿出了最时髦的麈尾!
张华一听,笑了笑,这是太子在暖阁制定的计策,想不到都一下子实现了两个,那么他征流民为兵的计策也应该快实现了吧?
经历这次永宁寺事情后,张华对太子突然改观很大,他如同一个运筹帷幄的谋士一般,把一切都掌握在其手中,就连弘训太后都骗出来了。
“这与之前认识的太子截然不一样了!”
······
张华未见太后,就看见了一簇簇人马蜂拥而来,宫女捧灯,太监举炉,一团团由丝绸制作成的华盖,上面绣着凤游九天,好不华丽;未到白马寺,便听环佩铿锵,骤闻兰香馥郁,卫士们纷纷叫嚷着,隔出一条大道出来。
张华带着几个随从早已在寺庙前等候多时!
一辆用金根粉饰,配有青色交络帷裳和云木虡画辕,黄金涂五末,盖爪施金华,由三匹马驾驶,左右有騑马护卫的车——重翟羽盖金根车,缓缓驰来。
这种规格的金根车是只有在祭祀等大型场合才使用,显然太后很看重这次的出行。
果不其然,太后在几个小黄门和宫女的搀扶下,缓缓下马,示意张华等人起身后,便进入白马寺进行礼佛!
太后礼佛在两个小沙陀的引领下礼佛毕,环顾四周,见这里不如昔日繁华,便问张华:
“张尚书,这里怎么如此破败,老身许久不到此地了,想想昔日这里还有集市呢,那时节,槐花飘飞,树荫下,一个...”
早已年过六旬的太后脸上说到此处,脸上竟然还浮现一抹娇羞。
“白马寺也是近来被各个道派相互争夺,才如此破败不堪的,加上流民乱入,无处安家,白马寺在城外,这便成了流民其中之一的栖息之地!”
太后双眼迷离地望着那白马,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春风十里,意气风发的他鞭笞着大马,腰间悬挂着辘轳剑,这时候的他早已是大魏的护军将军。
睹物思人,太后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黯然:
“这些流民都是可怜人,也是有父母兄弟,也有丈夫和孩...”
说到丈夫和孩子之时,那羊太后岁月刻下的皱纹上,竟然流下泪,“恍然间,景帝早已离开老身二十年了,听说朝廷还要提拔那害死景帝的罪魁祸首文鸯?张大人,听说你这人还是你举荐的?”
张华一听,吓了一跳,“这都过去快二十年了,太后竟然还念念不忘,看来这次捐粮可没有那么简单了!”
想当年,淮南二叛之一的文钦作乱,文鸯勇猛有力,吓得景帝司马师的眼珠掉了出来,为了稳定军心,司马师把眼珠继续塞入眼中,忍着剧痛,继续指挥作战,虽然胜了,但是在正元二年,司马师也因为这次伤痛,亡于许昌,时年才四十八岁!
“张大人,这文鸯免于一死,已经是最大的荣幸了,竟然还要领兵前去平定秃发树机能,要知道他父亲就是曹魏的忠臣,一旦让他带军去凉州,必然要坐拥凉州千里之地,再次与我大晋为敌,这样的人怎么能够堪当大任呢?张大人,只要你向皇帝撤回诰命,老身立刻号召所有世家大族来帮你拯救这些流民,让你封公称侯!”
张华愣在原地,“想不到竟然是这个要求?文鸯的出征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之事,这怎么能以一己之私,而破坏皇帝的部署呢?到底这大晋是司马家的还是张家的?”
“太后,这不是为难老臣吗?据老臣了解,文鸯定然没有叛国之心,前几日在朝堂之时,臣早已向皇帝禀明了!况且这都是皇帝决定,老臣只是提供建议而已!”
太后显然不是很满意这个回答:
“张大人,为人太刚则亦折,昔年韩信能忍胯下之辱,才能拜为三军之师,宣帝卧薪尝胆,才得大晋天下!你本就出生寒门,能跻身尚书令,早已是莫大的殊荣了;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道理,张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这显然是赤裸裸的威胁,张华有些猝不及防,不由得想到太子,“倘若太子在的话,定然给自己想出一个好办法的!”
“这等大事,臣还要和皇帝和太子商量才行,这不是老臣一言便能决定的!还请太子恕罪!”
太后一听,脸上笑了出来,“正是,当然要和皇帝商量一番!”
“等等!你说要和太子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