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师。”
陈玄白向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仪态间尽显尊崇。
那青年修士微微抬眸，目光落在陈玄白身上，有些惊奇地开口：“哦？原来是你呀~我记得……可是陈家之人？”
这青年修士往日曾有一段时日负责掌管凡俗界的灵酒诸事，其间与陈家多有往来，故而对陈玄白留有印象，一眼便将其认了出来。
紫虚宗上不少弟子都对陈家灵酒的评价不错，为此那名青年修士看向陈玄白时，面上也多了几分好脸色。
恰在那青年弟子正欲领着陈家后辈离去时。
骤然间，风声呼啸，只见两道身形急速坠下，而后传来一道声音。
“张师弟，哪一位？”
那被称作张师弟的修士，看着手中熠熠生辉的符石，抬手指向陈守瑾，道：“师兄，就那小子，三灵根资质。”
“咦……还有个四灵根。”
“四灵根便罢了，留给其余长老吧……”
恰在二人交谈时，先前那名青年弟子终究是按捺不住，强行压抑着怒意道：“紫岩峰的二位，如此行径，是否有失礼数？此乃正规收徒，理当历经严谨流程，而后方能定夺弟子归处。”
近日来早有传言，紫岩峰一众弟子行事乖张，时常于各处抢夺新入门的弟子，无所不用其极。
起初，他并未将这些传闻放在心上，怎料命运弄人，今日竟真让他撞上了这等破事。
他缓缓转头，目光落在陈守瑾身上，眼中神色复杂，在这修仙界中，拥有三灵根者，已然算得上是好苗子。
就在这时，那紫岩峰的弟子嘴角勾起一抹张狂的笑，语气傲慢，高声说道：“我家师父有言，若是有人心中不服，尽可前往紫岩峰，找他老人家理论！”
而后便闻陈守瑾一声高呼：“家主！”
其身形瞬间被那二人御起清风裹挟而去。
陈玄白强抑心中冲动，正要向眼前这位青年修士问询究竟。
但那青年弟子已然先一步开口，叹道：“且放宽心，那小子并无大碍，已被紫岩峰之人强行收归门下，也算是入了我紫虚宗。”
青年修士心中纵有怒气，却也只能暗自隐忍，咽下这口气。
须知那二人的师父，正是那位“赫赫有名”的长老——赵准，紫虚宗内公认脾气最差的长老，他可不敢为了一名弟子而去得罪？
思忖至此，他缓缓转过身来，一一扫向剩余的四名孩童，回想起方才那两人的交谈，这几个孩子当中，似乎还有一个身具四灵根的苗子。
四灵根与三灵根相较，相去甚远，对于拥有四灵根者，尚需深入勘验其心性与悟性如何。
至于那拥有三灵根之人，已然算得上资质颇为上乘，此等人物便无需过多思量，径直收入门墙即可。
只是此刻，他身畔并无能够检测灵根资质的法器，故而难以知晓众人之中谁具四灵根，也唯有将众人一并带走，依循门中旧例行事了。
而后陈守年等四人便被那青年修士引至山上，接受资质测验。
约摸半个时辰过后，三名孩童被那青年弟子送返此处。
“这三人并无资质，另有一人尚在勘验心性和悟性。你陈家倒是运气不错，竟一下子出了两位有资质的。”
那青年修士神色也并未显出过多惊讶，毕竟近段时间仙苗频出，诸多地区的凡俗家族皆涌现出不少颇具有资质的孩童，也就龙首城这边气运稀薄，没见到多少。
最终结局很明了，也在意料之中，陈守年也被收录为徒。
陈玄白得悉，二人尚有一番事务操办，待七日后，才能够回族中与众人正式作别。
回去之后，陈玄白便于陈家之中，将此消息昭告众人。
“家主，您是说，我家那逆子成了仙人？”
陈玄林目光直直望向陈玄白，白日里他但凡遇见一名族中子弟，便会被恭敬行礼，言辞恭贺一番。
“确实如此，守年与守瑾二人皆踏入了仙门，如此一来，我陈家恐将自此昌盛繁荣了。”
直至听闻陈玄白亲口作答，陈玄林才舒了口气，继而仰头纵声长笑。
陈家一门两仙之讯，甫一传开，四方家族闻风而动，携贺礼前来恭贺，怀攀附之意登门致意。
陈玄白顺应众人所求，广设华筵，大宴宾客。
诸来贺之家，楼家与林家最为踊跃。
楼家就不必说了，陈家主母都是楼家人，两家情谊深厚，亲若手足。
而那林家，则是因为早早就对陈家投注了诸多心力。
林家这边，随从向林长平恭维道:“公子高瞻远瞩，实非常人可及，日后这龙首城方圆之地，恐将以陈家马首是瞻。若不是公子当年力排众议，决然投资陈家，与之结交，我等又岂能有今日这般与陈家亲近？”
这些年来，林、陈两家往来密切，无论是生意，还是援助，林家的出资占据大半，一度成为过陈家的钱袋子。
宴间座次排布有序，楼、林二家席位距陈府主家最为相近。
家主陈玄白还亲自携酒而来，至楼、林几家跟前，举杯相敬，尽显亲近之意。
听闻手下这番阿谀之辞，林家五公子林长平，不禁露出一抹无奈浅笑，缓缓道：“莫要胡乱恭维我，我即便是算命先生，也难料到这般情形。”
他实未料及竟会演变成这般局面。当初，他也不过是看好家主陈玄白这个人，觉得他能振兴陈家，方才下了一场赌注。
龙首城，于聚龙山下七十二城之中，其规模仅属末流，长久以来，那些盘踞龙首城的诸多家族，鲜少有踏入仙途的家族子弟，未曾出过显赫的盛族，所以此地常年深陷混乱，家族之间纷争不断。
今时，陈家一门两仙，想来这般乱局，也即将迎来一段终章了。
酒宴之上，陈玄林早已酩酊大醉，身形踉跄之间，每至一桌，便口若悬河地夸耀起来，神色飞扬，大声说道：“尔等可晓得三灵根是何意？想当初，那仙人径直行至吾儿身畔，言辞笃定道：‘此子天赋卓绝，具三灵根资质，来日必能证得大道！’哈哈哈哈！”
陈玄林言辞生动，所述之事仿若亲自在现场一般。
此时陈守瑾正于不远处，藏身门缝之后窥视，闻听此言面上赧然之色尽显，只觉自家老父这番醉鬼模样，实让他羞愧难当。
待目光触及陈玄白，见其于陈玄林身侧，神色意味深长，静静观望着陈玄林高谈阔论，陈守瑾更是尴尬得脚趾抠地。
“老头，莫要这么俗呀！您可是每日都与仙人家主共事，早就沾过仙气的人啊！”
言罢，一旁的陈守年不禁笑道：“哈哈哈，阿瑾，且随了你父亲心意吧。父凭子贵，并无不妥。”
陈守年对此自然看得通透，毕竟陈玄林又不是他的父亲。
二人虽已归来，然却不好现身于众人之前，亦不好参加酒宴。
以二人当之身份，一旦露面，众人怕是要即刻伏地而拜，其他人也就罢了，若是族人向自己行礼叩拜，总觉有几分怪异。
次日拂晓。
聚龙山遣门下弟子前来，迎走二人。
为免徒生无端纷扰，前来饯行者，唯陈玄白与陈玄林两家而已。
楼清玉微微俯身，望向自家孩子，双眸中尽是眷恋不舍。
“往日听那说书先生讲道，山中无岁月。年儿此去，为娘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再见着你啊。”
“母亲但放宽心，儿只要得闲，必定回来看望您。说来，龙守城三里巷处有一家铺子，所制的桂花糕滋味绝美，儿实在眷恋难舍。母亲闲暇时，烦请差人给儿送些过来。”
闻听这话，楼清玉的情绪顿时舒缓几分，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微笑。
一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陈玄白，心间不禁泛起一丝不忍。
此际一别，于他而言，不过寻常之事，仿若清风拂面，未留丝毫痕迹。
然于楼清玉而言，却是十分难受。
楼清玉如今已三十岁，不复年少之时，岁月悄然在她面庞留下了痕迹。
楼清玉本非陈家族人，陈玄白诸多手段于她身上难以施展，如此境况下，她大抵只能如世间凡人一般，度过此生。
陈玄白虽有心让楼清玉也踏上仙途，但当下的他还对此无能为力。
未来说不定有办法，但现如今能做的，也只是多抽些时间陪她而已。
恰在此时，另一边陈玄林父子所处之地，气氛却不似那般哀伤凝重。
陈守瑾双手背于身后，神色悠然，朝着父亲淡笑道：“老头，您常言我为逆子，远不及诸位兄长，日后恐将败坏家业。如今看来，您又当作何感想啊？”
观那陈守瑾昂首阔步、神气傲人之态，陈玄林不禁嘴角微搐。
然眼角余光瞥见一旁紫虚宗诸弟子投来的目光，心中虽涌起一股恨不得狠狠揍这小子一番的冲动，却也只能强行按捺下来，极力敛去心绪，强扯出一抹笑意。
“吾儿人中龙凤，已成仙人，你那些兄长自然是不如你。待日后入得山中，定要谨遵师父教诲，切莫再肆意妄为，惹事生非了。”
见那陈玄林作态，陈守瑾心中满是自得，只将此当作对昨夜之事的报复，心头阴霾尽散，畅快无比。
“哈哈，此言甚是。今时我已踏入仙途，超脱凡人之列，岂会再如往昔一般？您老放心便是。”
言罢，陈守瑾轻拂袖袍，身姿潇洒，旋即转身，“就此别过，仙途迢迢，不容耽搁。”
待那陈守瑾被同门师兄御气携至半空之际，他微微俯首，目光不经意间扫落而下父亲的面容，心中情绪翻涌，终是没能按捺住，脱口而出。
“老头，记得将身子调养得健朗些。日后您还得多多瞻仰我仙姿呢！”
闻听此言，陈玄林忍不住暗自嗔骂一声“竖子”，然心间却悄然漫上几分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