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东方不败轻拨琴弦,声音如清泉叮咚,连绵不绝,似有绕梁之感。
琴音动,美妇人心中的情欲似乎也因此涤荡,眼中秋波清明了不少,脸色又变得惨白。
她起身坐在床边,说,“十三岁那年,奴开始学习这五弦琵琶。王招宣临终前,又把它赠予了我。”
“这把可是螺钿紫檀五弦琵琶?”
“确是,但并非当年宫中御品。”
“不是御品也极为难得。尤其它是由整块紫檀木制成,与之匹配的螺钿之艺,想来也不会差。”
当初东方不败曾命教众四处寻此琴,终是抱憾而归,只打听到东瀛倭国皇族收藏了一把。
“不过是达官贵人自抬身价的奇技淫巧而已。”
见潘金莲话中似有难言之隐,东方不败转移话题说:“我听说螺钿紫檀琵琶,其音悠远绵长,能直透天庭,相传乃是飞天仙女所用的乐器。”
潘金莲眼神里露出复杂又自傲的神色,悠悠说道:“「浑成紫檀金屑文,作得琵琶声入云」。当初我被准允用此琴时,不知遭多少贱人嫉恨,暗地里中伤我。”
“可惜我出生草莽,从未有幸闻此天籁之音。”
出生草莽?潘金莲虽觉不妥,却并不在意,眼波暗送,说:“奴今日就为官人弹奏一曲。”
潘金莲把琵琶往怀里一抱,气质瞬间一变。
在深褐色琴身的映衬下,她的脸愈发苍白,神色却肃穆。
铛——铛——
干戈之音乍起。但见潘金莲眉角飞扬,整个人散发出前所未见的英气。
铁击珊瑚音铮铮。
东方不败犹如见到戏台上的樊梨花,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成千上万须眉任其驱使。
又闻秋风拂松落。
得意中透着无尽的落寞,恰似将军凯旋归来,夜深人静之时却叹“一将功成万骨枯”。
从激昂到落寞,琴音又一变,如泣如诉,如陇水冻咽流不得,正是此琵琶最特色的第五弦。
此弦低沉,弦弦掩抑声声思。
既有男儿壮志难酬的抑郁,更有“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的哀怨。
原来潘金莲会的不是那勾栏之曲,靡靡之音!
东方不败既惊且喜。
惊的是,世人眼里的荡妇淫娃,抱起琵琶,却是另外一种风情;喜的是,潘金莲音乐造诣之高,远远超出他的预期。
凄凄切切复铮铮之后,潘金莲陡然抬眼凝视东方不败,嘴角勾起一丝媚笑。
琴音再变,随眼里的春意荡漾开去,哀婉缠绵。
是西子捧心问范公;
是昭君塞外落秋雁;
是貂蝉委身侍董贼;
是太真佛堂祭白绫。
东方不败虽不懂其意,心却被琴音,也被潘金莲牢牢揪住,冥冥中似乎回到了黑木崖上扮演妾妇的岁月。
此曲本是挑逗显贵,甚至天子的压轴之作,让人忍不住心生征服之心、宠爱之意,便欲求鱼水之欢。但落在东方不败的耳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他何尝真正为妾为妇过?他何曾经历过这样的哀怨和伤悲?
他曾羡慕天下女子,却原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只是失去雄性特征的假女子。
男女之别,又岂只是两蛋之分。
也许,只有他这样自宫又复雄的人,才会产生如此奇特的情愫。
潘金莲眼见东方不败听了此曲,见了自己媚态,没有生出任何情欲,颇为惊讶。当年在王招宣府,此曲一奏,便是女子,脸上也会露出渴求之色。
西门庆似乎不是传言中的酒色之徒。
潮红重新回到潘金莲的脸上,娇喘声渐起,也不知是故意,还是体力不支。
那张要么妩媚,要么倨傲的面庞,如今像一个悲秋伤春的小怨妇,欲说还休、欲拒还迎。
这几日清瘦不少的身子骨微微颤抖,让东方不败仿佛看到了病如西子的李瓶儿。
好一个我见犹怜的潘金莲。
五根琵琶弦,百样女人心。
东方不败忍不住走到她身旁,给她一个强大的依靠。潘金莲缓缓闭上眼睛,身体软软地倒向东方不败。
多日的病痛消耗了潘金莲的身体,今日抚琴,又将积累的情绪消磨殆尽,终于到了精疲力尽的时候。
那日,琵琶弦上诉衷肠后,潘金莲大睡三天,病痛不治而愈。
……
这天,东方不败正在生药铺跟傅主管盘账,想法子筹出三千两银子。
玳安儿进门说:“爷,薛嫂儿求见,来说媒的。”
东方不败不悦,道:“早跟你说了,这些事勿要烦我。”
若是昔日的玳安儿,服侍西门庆,百依百顺即可。自那日被王婆点醒之后,这小厮多生出了一个心眼,他会审时度势了。
如今的大官人,似乎看不上纯种的奴才。
小厮告了个礼,解释道:“官人,这次说的媒不一样,娘子颇有些家财,还没后人。”
东方不败感到欣慰,自己没看错人。
自从锁定玳安儿是三尸脑神丹的头号服用者之后,他就有意无意让这小厮接触一些要事。现在看来,玳安儿开窍了。
东方不败给了个赞许的目光,让他把人带来。
薛嫂儿提着个花厢儿进了药铺。
她是个四十出头的妇人,主要靠走家串巷贩卖首饰、胭脂之类的物品为生,因此练得一副好口舌,也收罗了不少家长里短,于是顺势做了媒婆。
东方不败说:“直接说事。”
薛嫂儿道了个万福,说道:“我有一件亲事,来对官人说。婆子敢打包票,包你满意,准顶死了的三娘窝儿。”
东方不败见她信心满满,颇有些意外,道:“怎么说?”
薛嫂儿说:“我刚从大娘房里来,她言,卓丢儿临死前交代,三房需是个能做夫人的正主。大娘说,这话不管有理没理,纳个正经女人,总比戏院里的好。”
东方不败听明白了,吴月娘的意思是,你要再收小娘子,她管不着;卓丢儿说的找个正主,她也没意见。核心就那一个字“纳”。
无论是谁,对方只能做小的,为妾。
东方不败点点头,问道:“是什么样的娘子?”
薛嫂儿得意地说:“她啊,一有钱,二有貌,三有艺,是个打着灯笼都难寻的好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