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敖尸体消失?”
从周云山口中听到这句耸人听闻的话,李长安瞳孔微缩,脸色也沉了下来。
昨日烈火焚山的情形历历在目,他分明是亲自将徐敖斩首,无头尸体还会诈尸不成?
“徐敖是清河徐氏支脉,又是徐玄鳞堂兄,会不会是徐玄鳞将尸首暗中带走?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是勾结白莲教这等大事......”
李长安心中思索,最后还是否定这个可能。
他已经认定龙雀玉佩背后,是一个类似古代特务机构的组织,权力级别还要在那些大虞世家之上。
自己昨日既然将龙雀玉佩拿出来,那徐玄鳞也已认栽,就代表他认得清其中的利害关系,再将徐敖尸体带走,那不是有做贼心虚的嫌疑?
白莲教殃及国祚,要是和这种泼天祸患扯上联系,届时皇室岂会因为祖上的从龙之功,就放过他清河徐氏?
“最可恨的是......”
周云山铜铃眼底闪着凶光,继续说道:“轮值看守徐敖的尸体的四名衙役......也死了,而且死状奇惨。”
“就像是......刻意报复!”
这番话让李长安对自己的猜测又肯定几分。
以徐玄鳞的高傲和城府,就算要报复发泄怒火,也不会采用这种野蛮的方式。
“周头,我可以去现场看看吗?”李长安觉得猜想毕竟是猜想,他忽然起身说道。
“行!”
片刻后,周云山带着李长安出现在停尸房门口,刚一靠近,浓重刺鼻的血腥气便如潮水般压来。
两名值守的衙役神色萎靡,显然被熏得不轻,见来人是周云山,赶忙将锁链“哗啦”打开。
周云山神色阴沉,扫了眼停尸房内的情形。
“可有什么异样?”
“报告周头,没什么异样,都按您交代的保持现场,原封不动,连仵作都没进来过......”
“......”
李长安随周云山进入停尸房。
入眼一片血红,血浆像是泼墨般溅洒在四周墙壁上,残肢碎体遍地,很难想象那几名衙役承受了什么非人的折磨。
确实如周云山所言,这就是报复。
而原本停放尸体的地方,则是空空如也,徐敖的尸首不翼而飞。
“长安兄弟,有什么发现?”
周云山站在原地,没有四处走动。
府衙这两天忙得焦头烂额,周云山被徐家接连发生的变故搞得焦躁不已,恨不得将那徐敖大卸八块。
李长安默然伫立,没有回答。
他神识早已发散出去,将这不大的停尸房完全笼罩,仔细观视其中的异样。
但就在他神识散开的刹那,李长安猛地一怔,接着视野中猩红陡然浓郁数倍,溅洒在墙壁上的血浆忽然像是活了过来,以完全不合常理的方式逆流汇聚,最后在半空中交织成一行血淋淋的大字。
“李长安,这是你欠我的。”
“总有一天,当你自以为平安快活时,喜悦必将在你嘴里化为灰烬,到时便知,债已偿清。”
“......”
李长安仰着头,默然望向半空。
隔着这行血淋淋的字迹,他仿佛在与徐敖的阴郁面容隔空对视。
两者目光交汇瞬间,半空中那行血色字迹猛然炸开,又迅速聚拢凝成一颗狰狞鬼面,裹着腥风血雨朝他头颅撕咬而来,似乎想将他整个人吞下。
炽烈煊赫的威严气息陡然爆发,一座天刀虚影自李长安灵台呼啸斩出,轰然落在那鬼面之上。
轰——
后山火海相似的一幕再次出现,那鬼面在凄厉哀嚎中消融殆尽,李长安眼前的世界也轰然破碎。
“特地针对我布置的幻境?”
李长安收回神识,眉心处隐隐刺痛。
眼前停尸房内的情形一切如常,并没有涌动的血渍,也没有庞大到占据整个空间的狰狞鬼面,更没有徐敖阴冷的目光。
仿佛刚才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觉。
“徐敖生前都不曾对我动用这种手段,现在死了反倒会使了?”李长安喃喃自语,不觉得那是什么幻觉,反而是一种阴险的神识攻击。
要是那鬼面真将自己吞吃,说不定现在站在这里的,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没有意识的躯壳。
李长安又想起徐敖临死前对他叫嚣的说辞。
即使被他李长安斩杀,所谓的白莲圣使也能逆转阴阳,将徐敖从鬼门关拉回来......
“起死回生......还真有这种事?”
可除了徐敖,谁会对他有如此大的怨念?
李长安斩杀清河徐氏的血脉,徐玄鳞虽然恨他,但碍于龙雀玉佩的威慑,根本不敢动手。
况且徐玄鳞的修为远高于徐敖,即使出手,岂会是眼下这种局面,他怕不是直接魂飞魄散了。
思来想去,李长安想不到还有别人。
前夜山谷大战,徐家老鬼返老还童;昨天他亲自将徐敖斩于刀下,徐敖却似乎起死回生。
“这白莲教还真是有些神鬼莫测的手段,怪不得能搅动天下风云,七国将之视作心腹大患......”
虽然很是不愿相信,但李长安对徐敖死而复活的可能不得不信了六七分。
同时对白莲教又多了几分认识。
“而且我昨天追杀徐敖的时候,那家伙穷途末路,临死反扑之下都没动用这种幻境神通,现在倒是学会了......只怕是比生前更为强横。”
李长安觉得,那徐敖即便是复活了,也不可能完全恢复成正常人,也不知道现如今是个什么鬼模样。
各种思绪在脑海中闪过,既然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结果,李长安也不想继续久留。
这血腥气还是挺呛鼻。
“周头,我暂时没什么发现......”看着周云山这缠满绷带、一瘸一拐的模样,李长安最后还是没将实话说出来。
“行吧。”
周云山呼出浊气,硬堆出一个颇为僵硬的笑容,也谈不上有多失望。
这种诡异莫测的事,其中定然凶险异常,虽然李长安披着这身衣裳,也不能将他往火坑里推,还是要交给府尊来处理。
“到点了就换人值班,现在人手不足,不要给自己憋出毛病来......”
“诶谢谢周头!”
“......”
离开停尸房,周云山和李长安朝班房门口走去,李长安忽然问道:“周头,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周云山道:“徐家被连根拔起,城里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妖魔掳人的恶性案件,可以消停些,你要是想去松鹤馆瞧瞧江涛和陆小乙,那就去吧,等府尊有了安排,我再通知你......”
“行,谢谢周头!”李长安拱手。
周云山一屁股坐在门口石阶上,也不嫌脏,抬头迎着略显刺目的阳光,有些自嘲道:“是我们应该谢谢你才对。”
“我可听江涛那家伙说了,是你追到了徐家祖祠下的密室,嘿......咱们整个府衙上下都还欠你一条命,包括府尊在内!”
他上下打量眼前的挺拔少年,有些感叹。
“周慕白那烟枪小子,眼真他娘的准”
周云山直来直去,李长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他笑道:“周头过奖了,我既然穿了这身补子,那就是我该做的事,谈不上什么欠不欠命......”
“......”
又和周云山闲聊几句,
李长安径直出了府衙,踏上青石拱桥。
徐府抄家灭门,城主府寿诞在即,对于临江城的百姓来说,可是难得的喜事。
秋日暖阳洒落,穿城而过的小河波光潋滟,沿河载着鱼获的小贩们往来穿梭,好似叫卖声都站着喜气。
府衙内萧索寂寥,可临江城的街道是越发热闹、喜气洋洋,两者相较,当真像是两个世界。
不过李长安实在融入不进去。
倒不是因为他是个外来灵魂,而是徐敖尸身丢失这件事,在他心上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总有种感觉,这街景越是繁华热闹,底下的暗流就越是汹涌澎湃。
“按照前世的经验,不出意外的话,肯定会出点意外,但究竟是什么时候,就不好说了。”
李长安这样想着,在喧嚣的人潮中一路穿行,不知不觉已然到了目的地。
他在一座院门前停下脚步。
“松鹤馆......也不知江涛和陆小乙那两个家伙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