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19章,现场直击(完)。
早上,8点。
窗外的鸟叫声不绝于耳,吵得病床上本就睡得不是很好的少年皱了皱眉。
川字形的褶皱在苍白的皮肤上尤为明显。
他觉得脸上有些热。
那种暖暖的的温度。
他感受了一下,还闻到了一股夹杂在暖热中的香草味。
少年闻着这股清醒的气味,慢慢睁开了眼。
眼里铺满了白色。
白色的天花板和吊灯。
他想抬手挡一下子不适应光的眼睛,却发现手疼得厉害。
“嘶……”他疼得一抽,眉毛一挤,表情都是痛的。
少年突然觉得他的脚边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他想偏头看一下,发现脖子也疼。
“你醒了。”
陈忱沉睡得不深,听见少年的冷哼,就醒了过来。
“你好。”陈忱沉说。
少年一听到声音就条件反射的往被子里缩,像是这样就可以逃开一切把自己藏起来不被发现。
陈忱沉眼睁睁看着明明一身的伤疼得抽搐的少年下意识就想要钻进被子里。
他看见了被子在微微抖动。
他在害怕。
害怕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
“我对你没有恶意。我就是昨天晚上救你的人。你放心现在没有坏人了。你已经安全了。”
少年半露在被子外的脑袋一直发抖,并没有一点点的回应。
“我去叫医生来。你等我一下。”陈忱沉说,出去叫了医生。
医生来的时候少年也是一般害怕得发抖。
问什么话也不说,径直往被子角落里钻,全身颤抖不止。
去拉被子他就会哭喊。
没得办法,只能检查了一下身体没有其他问题了之后医生都走了。
少年看着陌生人的眼神都是抗拒的,他拒绝和任何人交流。
他现在很难会对陌生人建立信任。
——
陈忱沉靠在走廊上给徐虚打电话,“人醒了。”
“嗯。”徐虚那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伴着些困意,“那你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
“怕是不能。”陈忱沉回答,“他现在连交流都困难。谁都害怕。一接近他就会出现喊叫。看来是是留下了非常糟糕的映象。我们不知道他的经历,但是看得出来,相当黑暗。”
“……”徐虚打了个哈欠,“那接下来你怎么做?”
“打算让他父母来。”陈忱沉说,“你能找到他父母亲人吗?我想让他父母来照顾他。”
“已经在找了。”徐虚说,声音低得出奇,“奇怪的是完全没有消息。我觉得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好。”陈忱沉说,“那我挂了。”
……
陈忱沉捏着手机站在了走廊上,伫立了一会。
然后才再一次走进了病房。
少年对外界依然有十分强的抵触,他直接坐在了墙角缩成了一小团。
昨天晚上处理过的伤口又冒出了血。
陈忱沉站在离床好远的距离上温声说,“我不会伤害你的。你不用害怕我。”
少年把头深深地埋在腿间,身体高频率的抖动。
“你抬头看看我。我不是坏人。我是昨天晚上救你的人。”
少年逐渐声音低泣,他哽咽着不肯抬头,手中的被子逐渐染湿。
“你相信我,我不是坏人。你看我一下。”
除了少年压抑的哭声病房里再无其他的声音了。
“……你别害怕。”
“我保证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站得很远,不会有伤害你的机会的。”
“你可以看我一眼。”
少年抽噎了两声,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
陈忱沉看到少年从腿间抬了一点点头,从手指的缝隙见看了他一眼。
他认出来了陈忱沉就是昨天晚上救他的人,眼睛里的防备终于减了几分。
少年眨了眨眼睛像是要确认自己没看错那般。
少年哽咽着声音,结结巴巴的说,“……唔……你…救我……”
陈忱沉笑着说,“你已经安全了。这里是医院。”
少年听完话又低了头下去,不再发抖却也没有了任何的回应,就想个雕塑那样待在一个地方,毫无生气。
陈忱沉就站在病房里看着少年一动不动的缩着。
要不是那胸膛微微起伏他真的会以为他是真的没有人气。
过了好大一会,陈忱沉以为少年睡着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个声音。
是男孩说了一句话:
“…谢……谢……”
陈忱沉后来再想回答的时候发现少年似乎是睡着了。
走近一看,他的脸还皱成了一团,眉毛死死的拧在一起,牙齿就算是在睡着了以后还是在打颤。
是疼晕过去了。
就在少年晕了过去之后陈忱沉就收到了徐虚的消息:
他是个孤儿。
在孤儿院长大的,11岁的时候跑出孤儿院就再也没回去过。
一个月前失踪的。
父母不详。
名叫李寒邪,15岁。
失踪之前一直在网吧通宵打工,没人管,酒吧餐厅都去过打临时工,没有人领养他,所以一直在社会上游荡,居无定所,食不饱腹。
徐虚在下面付上了个几张照片,模糊得很,是过去好多年拍的照片。
照片中的男孩子大概只有7.8岁的样子,明明是孩童最快乐的时期,他却脸色淡漠,眼眸中盛满了冰冷冷的寒气,像是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希望一样。
让陈忱沉看着不由得心口一寒。
我查出来的就是这些了,这个李寒邪就是一个社会的弃子,是那种突然消失了都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陈忱沉看完了消息,转头去看床上睡得很不安稳的男孩,眉间的皱还没有消。
痛苦的脸庞时青时白。
他缺少了很多正常人都拥有的东西,快乐,安稳,希望,甚至是活着的机会。
陈忱沉叹了口气。
窗外的阳光正好撒进来,一股一股的,跳跃在医院白色的被子上。
少年低声哼了几声,像是疼得受不了了才发出的低声呻吟。
——
下午2点。
少年醒了,但还是惧怕一切外物。也就会看两眼陈忱沉,其他的医生护士他都不敢让他们到5米范围内。
但是他对陈忱沉没有像其他那么严重的抗拒。
李寒邪昨天晚上晕过去最后看见的人就是陈忱沉,当时他还说他是来救他的,所以李寒邪对他的恐惧要小得多。
在那样恐惧的情况中看见了有人来救自己,谁都不会对这个人抱着敌意的。
陈忱沉尝试和他沟通也丝毫没得进展。
最后什么消息都没得到。
李寒邪要么就是沉默要么就是不理人,一个人往角落里钻。
陈忱沉和他交流无果,只能暂时放弃从他哪里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但是李寒邪似乎对他有些依赖,虽然不和他交流,但是他会从余光中瞟陈忱沉所在的位置,只要陈忱沉力得过远过近他都会有些应激性的反应。
所以陈忱沉一直都没敢离得太远太近,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第二天陈忱沉终于觉得肚子饿得不行了,抗议得厉害他就准备在离寒邪还在睡觉的时候下楼随便吃了点东西。
要是李寒邪醒着的话又会用余光找他了。不说话,但陈忱沉就是知道他在寻找他。
在回去看看李寒邪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徐虚的电话。
那时他站在医院电梯门口,手机接起来的时候电梯门正好打开,他本来想一边进电梯一边接电话的,但是徐虚的第一句话就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们死了。”
陈忱沉顿了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们是谁。
“全部他杀。”
陈忱沉捏着手机,愣了两秒后反应过来一切。
“现场保存得很好,警方还没到。你要过来看吗?”
陈忱沉脚步顿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关上。然后又看见在金属的门上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那么孤单那么苍白。
然后他听见自己说。
“……在哪?”
徐虚,“西城郊外的垃圾场。”
陈忱沉微微点了点头,“他们……”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徐虚说,“你想知道的都在现场。你现在赶过来还可以接触完全没破坏的现场,要是警方过来了他们未必会让你碰的。”
意思是让陈忱沉快点来。
“好。我马上来。”
……
又死了人。
陈忱沉忘着出租车外飞快掠去的风景忍不住想。
虽然这次死的人罪恶深重,但是那也是一条曾经鲜活的生命。
除此之外,他们不应该这样死了的。他们犯下的罪恶带来的恶果,都足以让他们进监狱,不应该死得这般简单和仓促。
或许是陈忱沉的表情太过于冷漠或者是深沉,司机一路上都没敢和他说话。
但是陈忱沉从后视镜中看到过几次司机抬头看他,不过都因为陈忱沉反盯了一会就再也没看过他了。
他其实没有恶意只是不想说话,这样显得他冷漠又高深还带点生人勿近的距离感,所以司机才一路上懒得理他了。
陈忱沉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徐虚站在一片空旷的地上,他倚着陈忱沉见过几次的摩托车,嘴里叼着一支烟。
陈忱沉从没有看见过徐虚抽烟,这是第一次,但是徐虚并没有点着,只是含着。
汽车的声音让徐虚回了头,陈忱沉在车里和徐虚对视了一眼。
无言,沉静,还有些和以前不一样的东西通通冒了出来。
陈忱沉注视了一会才发现了,那些和以前不一样的东西是什么了。
是,怀疑。
是,打量。
像是第一次见到某个人都会打量对方那样,用探寻的目光去扫视对方。
现在他和徐虚就是这样的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顿了两秒,然后他看见徐虚转过了头去,陈忱沉看不到了他的眼神,也就无法察觉其中的其他含义了。
随后,他又看见了徐虚抬起了右手把嘴里的烟拿了下来。
也对,在垃圾场吸烟,也不合时宜。
陈忱沉这样想。
陈忱沉开门下车了之后,再一次和徐虚对视的时候发现他眼里刚刚那些东西已经都不见了,只剩下了干净的水波和平静的情绪。
陈忱沉开口就问,“在哪?”
徐虚朝着里面看了去,“在里面。”
陈忱沉朝着徐虚指的那个方向一边走一边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徐虚跟在他的身后,“那天晚上他们逃离之后,我跟踪调查过。一直在寻找,今天早上发现了他们在这里出现过。我来了之后就发现了他们已经死在这里了。”
陈忱沉,“看来,对方一点也不心慈手软。灭口的动作这么快。”
徐虚接话,“并且都是一枪致命。极其精准。啧,手法很专业,下手利落精准。”
陈忱沉向右边转了过去,绕过堆得如小山一般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垃圾,味道扑鼻而来,五味杂陈。
往前走了两步,陈忱沉就看见了地上的尸体。
1,2,3,一共三具。
都是陈忱沉那天晚上才见到的人。
三个人的死因一样,枪伤。
他看见了三个人都是心脏中弹,极其致命的手法。
他们身上的衣服还是那天晚上的,完全没换,他们不仅仅要逃开警方的追查还可能对他们所谓的同班也有了顾虑。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价值是否会在下一次的见面中被除掉。
他们周围都是成堆的垃圾,就这样躺在里面,像是被扔掉的废品垃圾。
陈忱沉认了认脸,说,“苏宿不在。”
徐虚点头,“的确不在。我不知道为什么她没被灭口,但是我觉得她也逍遥不了多久了。”
陈忱沉第了低头,扫视着周围,“我不觉得。苏宿已经和我们多次交手,要是她背后的人一直没因为她的失败而杀她,那就是因为她还有价值,有着他们不能抛弃她的价值。”
“你看,”陈忱沉指着其中的一具尸体,他微微的张嘴,眼睛微睁,像是不可置信的面对着杀他的人,明显的惊讶和意外。“张璋都被杀了。他的地位绝对是不低的。那么苏宿居然还能逃掉,那就足够说明她还有其他的用处。”
“他们这一次主要的目的是在杀了那么多人之后逃离,在酒店里和其他两个人见面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是遇到我们绝对是个意外,还招来了警方介入追查他们这些让他们都措手不及,那天晚上他们逃得很仓促,警方也穷追不舍,还加上他们的行踪身份完全暴露,他们身后的人杀人灭口,清除尾巴,绝了调查的可能。”
“啧。”徐虚继续说,“那为什么要在这里杀了他们?”
陈忱沉说,“因为在他们眼里没有了利用价值的人和垃圾没有任何的区别。随便一丢,管他接下来发生什么。”
“还有就是这三个人,都是身手好的人,你看他们的倒下的位置,几乎是在一条线上,这说明杀他们的人不止一个,而且枪法极好。”
徐虚看了一下,“对。”
徐虚继续说,“可是他们也做得太绝了,就因为警方开始追查这三个人就要灭口吗?他们可都是在刀尖下过日子的那么多年也不见得被逮到尾巴,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被警方抓住,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草木皆兵的感觉。”
“对呀。”陈忱点头,他也是困惑的,这些不至于让他们灭口的,“那是为了什么?他们绝对有我们暂时猜不到的原因。若是我们再深入的了解苏宿背后的那个完全看不清楚的……”陈忱沉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只能说,“那一个或者一群人,我们就能知道这一切了。但是,我们完全不知道对方的任何信息。就连有多少人是个什么性质的组织都是迷茫的。要是我们能让苏宿归案,我们就有可能知道些有用的信息了。”
徐虚点头,“那苏宿?她逃去哪里?”
陈忱沉摇头,“你知道吗我对苏宿第一眼就觉得她不是个正常简单的人。”
徐虚“……第一眼?就那次我们在宿舍楼下那次?”
“她的眼睛里与平常人相比少了很多东西,比如希望,喜乐,感情……她那里面只存有两种东西,死水和偏执。她只为一件事而活,那就是为贺河报仇。后来她报了仇之后我在她的眼睛里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了。”
“我对她还有一个疑惑就是,她的枪法。”
“她对枪法的熟练程度绝对非常人所能比的,她拿枪站立式动作非常流畅,我想没个一年两年是根本练不出来的。”
“那么问题来了,她一个在校大学生,她是如何接触到这些的。”
“按照这样算她真正的接触枪的时间可能要提前好多。苏宿是2020年才考入大学的,这样看来她在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在接触这些东西了。”
“那么到底是她主动接触的还是被动技能,我们不得而知。我们现在清楚的就是苏宿背后的那个黑暗,比我们你想象的还要可怕得多。”
徐虚认真的听完,他不自觉的点头,他对陈忱沉说的,都相信。
“但是吧我又有点想不通,苏宿到底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以至于她三番五次的得到帮助和逃离。也困惑对方一直在引诱我入局,苏宿却不动我。但是张璋为什么一直想要杀我?我也没想通过。”
“苏宿是一个谜,她身后的一切也是谜。”
陈忱沉说完仔细的看了看三个人的伤口,又检查了他们的口袋,“果然和我想得一样,什么都没留下。”
“对。”徐虚说,“想来也觉得怎么可能刘下什么东西。”
陈忱沉用戴了手套的手翻开了他们的衣服,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全身上下,全身上下除了衣服以外什么都没有。
陈忱沉看了看张璋已经僵硬的手,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觉得他手上的那一点皮肤的颜色和其他的不太一样。
他在粗糙老茧横生的虎口上发现了个纹身,是靛青色的,他辨认了一下像是一朵曼陀罗花。因为他的虎口处被磨得皮肤起皱,陈忱沉只能依稀分辨。
陈忱沉又看了一下其它的两个人的虎口,没有发现。他又接着看了其他的地方,结果在不同的位置发现了颜色相同形状不同的纹身。
陈忱沉感觉到自己这一趟绝对没有白来,他还能感觉的出来他有了一个新发现。他心脏又稍微跳得有些快了。
接着再看了另外的一个人,不出意料他发现了相同的东西——靛青色的纹身。
“有发现?”徐虚看着陈忱沉的动作,眼睛一亮,本能的猜测着说。
“是纹身。”陈忱沉说,“应该是一个统一的标识。但是也可能是偶然,但这不失为一个发现。”
陈忱沉说完就听到了远方开始传来了,警笛的声音,他还感觉到自己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喂。”陈忱沉接了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
“陈忱沉。”
对方熟悉的的语气让陈忱沉心中一紧。
“是。”
“我想见你。”
陈忱沉捏着手机了手一瞬间僵硬,他沉默了一会,“为什么?”
“你不会失望的。”
对方说完了话,然后非常干脆的挂了电话,完全没让陈忱沉用一点点的思考机会。
“怎么了?”徐虚看着陈忱沉低下头定着手机屏幕看。
陈忱沉,“是苏宿。”
“她想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