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寒4
第156章 寒4
乐颜指上关节微微一颤,发簪上裂出一道浅浅的缝隙,缝隙中撞出无数尖锐而缓的力道,船一样泊向庄栩时断时续的掌力。
一个是乱撞的船,一个是崎岖的岸。
船总是能泊在岸上。乐颜尖锐之力刺庄栩血脉,缓和之力则正面推掌风形成的屏障,化刚为柔。
庄栩依次松开小指,名指,中指,食指和大指依旧在簪上。
正是在一松之间,似乎河岸向后移去,乐颜触不到任何反弹,互抵之感。
“庄栩,你练成了深谷长钟!”乐颜知道这是极难的,不管谁从什么方位出掌,只要遇见深谷长钟,便都是打在无尽空旷处,永远极不到使此招之人身上。“是,这小子先时断时续,再臻进到深谷长钟。”
没有回应,只有庄栩向下按住发簪。
“小东西要让我失去平衡。”乐颜向上举高发簪。
发簪不过半尺长,现在成了两人较量的城池。
上无阻力。
深谷长钟竟然如此深远,一出而四方皆空。
四周轻轻飘飘,乐颜左侧气血刹那凝滞,右侧则向上飞旋。左右并不相辅,而是相反相克。
撕碎内功修为的恶毒招式。
发簪崩落,珠玉流光。
两人各自退开,桌椅几案上裂缝丛生,无一完好。
乐颜在刹那靠近死亡之时,凝滞的气血向外萌出,是她运转“枯木沧海”将右侧飞旋之力旋到胸腹间数处大穴之上,以气血推涌气血,多次逆向折返,破开了这诡异的相克之力。
桌椅受她晕、挑、荡,自然不能置身度外。
“能让我自己体内生成两种气血运转方位,庄栩受了谁指点?”乐颜忽然又想到了,他根本不会深谷长钟,不过是时断时续,缓缓延长断,续之间的间隔。
“你并不会深谷长钟。”乐颜吐出几个字,尽量掩饰自己并未平复的内息。
庄栩退开时,掌心按在棋盘上。一片黑色白色的被他按入了棋盘中,入木三分。“我并未说我会深谷长钟,不过我再练练,也许就会。乐颜夫人,你倒是会枯木沧海。”
庄栩言语间,并不提防乐颜,也不在意她是否会再发掌进袭,他更在意淅儿。“乐颜夫人,我以为我那一招足够将你牵绊在地。你的枯木沧海,以险制险,从云到海,从虚到实,转换了我所发掌力的方位。”他并不多敬佩乐颜,而是敬重创造这门功夫的人。
微风细浪拍窗,似乎马上就有一场大风浪。乐颜青丝被雨打湿,她指着淅儿,极为不悦:“这不过是个卖茶丫头,我本意让你杀了她。你留着,劫难重重。”
“我没有杀她,我若是为了你的意思活着,那么我活着也没意思。”
“她究竟是谁,你比我们更清楚。”乐颜嘲讽中带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愤怒,伤心。
淅儿将自己藏在衣衫之中,庄栩故意给她穿了又长又难走路的衣衫。“淅儿,你要活着,就好好听话,别想着跑。你在我这,比哪里都安全。箫错的父亲冷夜,仇家遍布江湖,寻仇的人比陌生人还多。”
不见淅儿回应,也不见她哭泣。
“淅儿。”庄栩对淅儿的担心多过对她逃走的愤怒,他走了过去,裙衫裹在廊柱上,她早已不见了。
海上,一艘渔船。
船很小,很狭窄,鱼腥味很浓。那位老奶奶握着淅儿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姑娘,这里安全了。船明日就能靠岸,你到了渡口,箫错就在那。”
“真的吗?”淅儿不知这位老奶奶是谁,可是她又惊又喜,她终于可以不用受庄栩摆布了,这陌生的人,无法安然的日子。
“是的。”老奶奶很老,花白头发,衣衫上补丁缀着补丁,形容凄苦。是个受尽苦难到人。她看淅儿时,却极为慈祥,极为喜爱,似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
老奶奶将淅儿长发挽好,用一支发簪簪着:“这是茶树根做的发簪。”
“奶奶,您一定是老神仙。”
“我不是老神仙,我姓楚我是老不死,阎王都忘记我了。”楚婆婆混浊的眼神中露出清澈,暖阳刺破阴云的清澈。她似乎看到了清澈的未来,所以她过去的不如意都不重要,毕竟那都过去了。
“楚婆婆,您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在海边捡贝壳,知道你被人胁迫。可是我一个老婆子一个人是救不了你的,辛亏一个好心的姑娘借了这船给我。”
“好心的姑娘。”
“我不认识她,总之这世上好人多。”
隐隐传来几声放锚泊船之声,船家说道:“楚婆婆,我们得先去岛上买些水来了煮饭了。”甲板上传来几声脚步声,是船家买水去了。
“姑娘,你家住那,你爹娘呢?”
“我们是紫竹镇的,家里开了茶摊,叫做竹林茶摊。我娘说我爹在我未出世时便去世了、我和娘相依为命,可前几年我娘也去世了。”
“卖茶也好。茶中自有岁月静好。”楚婆婆说着茶中之理:“有些茶,要用雪水,有些,要用花上晨露,有些茶,要用泉水,有些要用井水。”
淅儿不假思索:“茶质不同,遇不同的水,茶香便不同。总是要相宜的。以前,我娘在时,我们冬天采梅花雪水,初春采花露水,藏在陶瓷罐里,埋在地窖之中。”
“那么你知过路的人,品茶为了什么?”
“解渴、静心、好友话别,思索自己的来路去路。总之,各自有各自的理由吧。”
“但是这些男女老少,有没共同之处?”
“共同之处?那便是闻茶香,观茶色,悦茶质,品茶味,问茶理。”
“哈哈,你这姑娘,境界说得一层一层的。”楚婆婆颤巍巍,伸手在淅儿额上轻轻抚摸了一下:“你今年几岁了?”
“我刚过十八。”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三月初十。”
三月初十。
楚婆婆大笑:“三月花开,一辈子都花香为伴。”
淅儿对这个初见的楚婆婆,竟然一点都不陌生。她总觉得她们有说不清的愉悦缘分。
“楚婆婆,您是哪里人?”
“我家里人都没了,我孤身一人,住在山里,种种山芋,自己一个人的乐趣。”
微风细雨还未停歇,不知船家几时回来。淅儿推窗望去,船不知何时,已离岸很远,随风荡在海上“楚婆婆,这船绳怎么断了,我们这是向海中飘去吗?”
楚婆婆走向甲板,附近没有路过的船只可襄助。
只有她们,孤舟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