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结束,李治先回晋王府换了便装,随后来到了英国公府。
“殿下与太子唱双簧倒是默契。”李勣摩挲着沙盘上幽州地貌,头也不抬,“就不怕火候过了烧着自己?”
今日朝会之上,李治和李承乾两人一唱一和,着实让李勣颇为意外,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位晋王殿下竟会私下与太子达成了什么共识。
李治幽幽一笑,并未接话,“太原王氏其中一脉,乃是太子门下,然而这些人却在暗中又与魏王勾连。”
“老把戏了。”李勣抓起把细沙任其从指缝流泻,“五姓七望哪家不是脚踩几条船?”
“所以太子要的不是敲山震虎。”李治眼中泛着冷光,“他要的是断尾之痛。”
“只怕不止这么简单吧?”
看着李勣狐疑的眼神,李治只是轻抿茶水,并未多说。
这件事其实是太子之前来找李治私下两人商议所定。
对于太原王氏那笔账目,太子当然不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借此敲打只是其一,更为重要的是,太子想要得到王氏全力支持,而不是与其他亲王仍然藕断丝连。
只不过,李承乾不知的是,如今的王氏,仍是两方下注,王衍代表族中一脉支持李治,而另外一脉才是支持太子。
李治对此并未在意,他所在意的只是登州的那片盐地,那是他日后要将卢氏逐出长安的根基。
“英国公,出发幽州前,我们还需要让登州水师提前做好准备。
一旦新罗百济离开契丹,我们便要第一时间伪装成高句丽的军队,将他们的有生力量,击沉在这渤海。”李治沉声说道。
李勣轻抚胡须,“殿下谋虑深远,老夫倒是未曾料到。”
李治反倒是狐疑的看向李勣,“英国公所谋定不止于此。”
“殿下接下来有何打算?”
李治没有回答,而是缓缓抬头看向李勣,“我想知道,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勣无奈叹了口气,“老夫不妨与殿下直说,陛下想要魏王活着……”
“可我若想要他死呢……”
离开英国公府后,李治面色阴沉,他与李勣在李泰的问题上未能达成共识。
然而,李治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因为李勣给出了他无法拒绝的理由和承诺。
“公子,庄子上的人已经选好了,这次随我们去幽州的部曲一共有五十人。装备我已经安排人秘密送往幽州了。”薛仁贵低声禀报。
李治点了点头,“提前通知狄公,让他把这些装备送到边境。照旧将部曲分作明暗两路,十人随驾,余者扮作商队,半月内必须插进摩可亲卫队。”
他忽然冷笑,“既然摩会仗着有新装备,就让咱们的部曲教教这群狼崽子什么叫阵战。”
薛仁贵点头,“公子,前日摩可来信,他们四部的高层最近接连遇袭,我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
李治皱了皱眉,“倒是小瞧了四哥!”
想到这,他当即继续说道:“这样,暂时让影杀的人出动一半去刺杀摩会四部的高层,既然对方想要摩可的高层恐慌。
那么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倒要看看,他李泰还有什么牌没打!”
……
在临行之际,王衍差人送来了太原一带几大世家与魏王所谋划的粮仓位置图。
李治手持地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世家之间,终究是各怀鬼胎,难以齐心。”
他注意到,王衍甚至将自己王家在太原的粮仓位置也清晰地标注了出来,心中不禁暗自思量起来,这王衍的用意。
河北道屯兵快得蹊跷。李勣轻骑简从只带万人,粮草竟全数由程咬金随路就地征调。
而李治则选择与程咬金一同前往太原,再转道幽州。
“殿下,您可知陛下对太原有何打算?”程咬金骑在马上,粗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程公怕是比本王更知父皇圣意。”李治勒缰轻笑。
世人皆道程咬金是个莽夫,但若是真把这位卢国公当作莽夫,只怕连长安城的朱雀门都走不出去。
事实上,程咬金在政治上表现出了高超的智慧,能够准确判断形势,做出明智的选择,即使他哪怕在武朝时仍然处于屹立不倒之位。
“哈哈哈,老子可不知道陛下想的啥,他让我咋做,我便咋做呗!”程咬金打着哈哈,不愿多言。
李治望着天际翻卷的乌云不再多言。既然程咬金不愿透露,他也不再追问。一切到了太原,自然会有分晓。
待转过山隘,并州刺史领下辖众官员早已在太原界碑前躬成了麦浪。
“下官并州刺史封言,协下辖并州官员及太原众僚属,恭迎大都督……”
一套繁琐礼节下来,李治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目前还遥领并州大都督之职,乃是并州最大的父母官。
程咬金同样不喜这种场面,两人与众官员简单寒暄后,便前往都督府下榻。
“到你老家了,怀英,你可得给我介绍介绍并州的特产。”
“好啊!正巧此时天色尚早,公子,不如我们这就出门如何?”
李治当然不介意,两人换上便装便前往了狄仁杰所述太原最繁华的街道。
太原西市人声鼎沸,李治正掂量着胡商摊子上的胡椒,突然被前方骚乱打断。
十几个青衫汉子堵着粮铺门匾,领头的高举木牌:“斗米五十文!交钱领筹!”
“昨日才三十文!”老农攥着空米袋的手直抖。
“爱买不买!不买滚!”粮铺掌柜掀开帘子,露出腰间太原王氏的铜符,“河北道要打仗,如今就这个价!”
人群里突然挤出个黑脸汉子:“放屁!老子刚从雁门关过来,官仓运粮车三天前就过娘子关了!”
这话像火星溅进油锅,饥民们顿时往前涌。
“狗东西!你特么找死!”粮铺里冲出七八个持棍家丁,为首的疤脸汉子抡棍就往黑脸汉子头上砸,却发现那黑脸汉子灵活的很。
这时,李治笑吟吟拨开人群,“敢问粮价是王衍公子定的,还是王珪大人定的?”
他故意在“王珪”二字上咬了重音。
这人正是魏王一派的王家分支。
掌柜脸色骤变:“哪来的酸书生,是不是不想活了?”
“我看你们不想活了吧?”说着,李治缓步上前,声音低沉却犹如利剑,使得面前几人脸色骤变。
“城东永和仓顶棚漏雨,七百石新麦都发了芽吧?”
掌柜肥脸瞬间惨白,颤抖的伸出手指,“你,你到底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