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的闷雷声从宫殿外传来,银色的闪电透过窗户时不时照到大厅。呼啸的狂风将殿外的树木吹的沙沙作响,不时有物品“啪”的掉落。结界外是风雨欲来,结界内是肃静庄重。
大厅里,苏西手中的水晶球变化为一本厚重宽大的牛皮纸书籍哗哗的不断翻动,最后书页在那拳头厚实的书的三分之一处停了下来。
克勒斯之镜被容瑾用冰焰分成两块,苏西将清晰的那面镜子招到手中,流光一闪化为了一把古朴的银质钥匙。另一面模糊的镜面悬浮在书页上,融化成暗银色的液体落到书页上,勾勒出一个花纹繁复的哥特式拱门图案。
苏西神情严肃地将手覆在图案上,手心冒出莹莹绿光,口中念念有词:“镜子的两面,岁月的史书,时空联结——”
霎时间一道冲天白光从那本厚重的书里射出,穿破屋顶、刺破结界和天际的乌云,将暗沉沉的黑夜照的通明,一道被黑色铁链密密缠绕的大门从光柱中浮现,那模样赫然与书上的暗银色图案一样!
黑色的浓雾像一条游龙,盘桓在大门的底部,散发着令人感到沉闷的气氛。各种负面情绪在那大门出现的一刻纷纷涌出,让人烦躁、痛苦、窒息——就连容瑾心底也一阵不舒服,这让她忌惮起那门后的力量和世界了。
但与她形成对比的,却是一无所知的兰斯,和镇定自如的苏西,他们丝毫未受到影响。容瑾不由抿唇,指甲深陷入掌心。
不够,远远不够!她还需要更强!
容瑾很快就将不平的心境安抚下来,目光落在兰斯身上,幽深又带着一丝疯狂霸道。
卿卿,你只能是我的!
苏西飞到空中,拿着钥匙准备打开大门,这时一个小孩伴着噼里啪啦的雷电从天而降,愤怒地拦在苏西面前,“你想做什么!?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动那扇门!就算是你也不行!”
看着眼前怒目而视的孩子苏西一阵头疼,有些无奈又不容置疑道:“道格,听话,让开——”
“我不!”小孩一脸倔强地望着苏西,“你说让我就让?我才不要听你的!”
“道格!”苏西眉头皱成川,声音拔高。
“苏西,你居然凶我!”小孩一下红了眼,委屈地冲苏西喊。
“你不仅凶我,还联合外人想要颠覆我的世界!”
“苏西,我讨厌你!你不配做我的法则!”
小孩哭得稀里哗啦,一边哭一边声嘶力竭地控诉苏西。
前面对方说什么苏西都无动于衷,左右不过是小孩子发脾气,但最后一句却让他认识到了或许过去的那些年里,他对道格的教育还不够完善,以至于让他有这样片面的认识。
“道格,”苏西低垂着眸,手放在小孩的头上轻轻抚摸。
以为对方要给自己道歉,小孩停止了哭泣,沁着泪水的眼注视着苏西,期待着他接下来与以往一样重归于好的话语。
“你要记住,我只是你的搭档、朋友,而不是只属于你一人的法则,”
“我是这方世界的法则——”
“我的一切,都要以这方世界为先。”
“而你,也应该有这样的觉悟。”
苏西的声音很平稳,一贯的温和腔调,但对于道格来说,这些话语胜过寒冬的凛冽,像一把无情的巨锤将所有的他以为砸的粉碎,眼泪再次充满眼眶,哗哗的往下流。
“苏西,你要抛弃我,是不是?”
“苏西,别丢下我一个人。”
道格啜泣着伸手想要苏西的拥抱,苏西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给他回应,而是绕过他瞬移到大门面前。
道格这次没有过去阻止,只是站在原地冲苏西喊道:“苏西,你打开那扇门,这个世界就真的毁了!创世神不会喜欢那样混杂的世界的!”
“难道创世神就喜欢这样重复不变的木偶戏?”苏西头也不回,挥散萦绕的黑雾,将钥匙插入锁孔。
“咔哒——”
门打开了。
耀眼的白光强烈的好像要把万物吞噬,容瑾亦偏头闭眼躲避。暖意如潮水涌来将人包裹,舒适的让人忍不住喟叹;又如潮水那般快速退却,阵阵阴冷的寒意沁入骨髓。
容瑾能感觉到光芒已经褪去,她睁开眼,入目的是残照如血交杂着浓暗如墨的天穹,透着血腥气味的风拂过鼻尖,让容瑾整个呆滞在原地。这幅熟悉至极、刻入骨髓的画面让她浑身发冷,手脚僵硬。
苍穹之下,一望无际的土地流淌着蜿蜒的血色水流,一具具被烧的焦黑的尸体凌乱地堆放,一丛一丛的黑色小山丘遍布在这片大地。
“容瑾!”
“回去!这里不该是你来的地方!”
一道焦急的声音刺破寂寥长空,炸裂在她耳畔,振聋发聩。
明明知道那人在遥不可及的地方、此刻绝不会出现在她面前,容瑾还是想要回头去看看这里的那个人。漫长的时光加上有人的刻意为之,记忆深处那个人的模样已经变得模糊,像是逆光蒙着一层纱让她怎么也看不清。
容瑾想要转过身,身体却不听使唤,如何都动弹不得。
红与黑纠缠的穹顶逐渐融合为浓稠的墨蓝,深的发黑透着森冷。
风变得凛冽刺骨,宛如刀子割在身上。地上的血液凝固,暗红的颜色透着诡异。鼻尖的腥味愈发浓郁,风过带来的痛感也愈发真实,但这一切容瑾都不在乎,现在她只想转过身看到那个人!
缕缕黑丝从干涸的血流中冒出,匍匐着接近容瑾,悄无声息地缠上容瑾的脚踝。
容瑾知道这一切,却不愿意去面对,固执地想要回头。
沉浸在痛苦往事中也好,受重伤也罢,她都愿意,只要让她,看清她——
伤害不可怕,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遗忘,被动的强制性遗忘。
让她看清、让她看清!只是一眼也好啊!
容瑾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揪着,许久都没有感受过的痛感切实地传遍整个身体。但是此刻,她已经快要重新掌控身体了!
“赛琳娜!醒醒!”
“赛琳娜!快醒过来啊!”
“赛琳娜!”
“阿瑾!醒过来!——”
刹那间黑蓝的天穹落下数道惊雷,周围的一切都被炸毁,硝烟弥漫中容瑾终于可以控制身体,然而回首看见的只有烟雾中一个影影绰绰的黑色背影。
“不!”
容瑾崩溃地大叫了一声,不顾一切地冲向那道影子。
指尖即将穿过那层浓烟时,一道红色的闪电将她和那道影子彻底隔开。
“啪——”
昏暗的世界如镜子般碎裂,千千万万的碎片停在空中,白光从四处射出,眼前的一切都湮灭不见,沉重感拉扯着容瑾坠落。容瑾努力伸手去够那片装着影子的碎片,可怎么都够不到,最后在白光的灼烧下失去了意识。